原來,閬諸週末的國際會展中心將迎來一次華北地區最大規模的航模展,門票高的嚇人不說,而且一票難求。小虎這幾天都在爲不能去看航展而情緒不高。
杜蕾見丁一給小虎送來了門票,就故意不高興地說:“小一,我可是對你們有意見了,你們倆不能這麼縱容小虎這個愛好,他這個愛好會把你哥和我愛好成窮光蛋的,我們也不是給他搞不來門票,就是不給他搞!”
丁一笑了,摸着小虎圓圓的腦袋說道:“愛好不窮的,你們倆不夠的話,還有我啊,是不是小虎?而且還有爺爺和奶奶,大家都支持你!”
小虎看着門票,說道:“就是,還有我親愛的江叔叔,江叔叔也是最懂我的人了。媽媽,你說爲什麼你們不是最懂我的人?”
杜蕾瞪大了眼睛,居然不知該如何回答兒子的問題。
陸原笑了,說道:“小一,票是你搞到的還是江帆搞到的。”
丁一笑了,說道:“我說了你可能都不信,他只搞到這一張,我心想,既然他搞到一張,我也要想想辦法啊,總不能讓小虎一人去啊,就通過我們臺長,又搞到了一張。”
陸原小聲說:“是的,非常難搞到,我也通過關係想搞到票,但是一張都沒搞到,朋友只答應在展覽最後一天看能不能……”
杜蕾一聽,揚手就給了陸原一巴掌。
陸原知道自己露餡了,趕緊把下面的話嚥了回去,他咧着嘴說:“我去包餃子。”
丁一笑了,說道:“小虎,媽媽爲什麼打爸爸?”
小虎笑着說道:“媽媽打爸爸泄露機密了!哈哈。我就知道,我不會跟這個航展擦肩而過的!航展都開到我家門口了,怎麼也不會把我拒之門外的。”
丁一說:“那你說爸媽懂你嗎?”
小虎不好意思地笑了,說道:“我用的是激將法。”
陸原從廚房探出頭說道:“你小子別得意,下次你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
“下次再說下次。”小虎說着,就將兩張門票放進書包,剛放進去又掏了出來,放進書房的抽屜裡了。
杜蕾問丁一:“你來了,江市長怎麼着呢?”
丁一聽嫂子說起江帆,心裡自然有些委屈,但她不想將自己的不快傳遞給家人的,何況是她和江帆之間的事,就說道:“他有自己的安排,來,我幫你們包餃子吧。”說着,就轉身去洗手。
聰明的杜蕾還是看出了丁一的不高興,就溜回廚房,跟陸原小聲說道:“說起江帆,小一似乎不高興,是不是他們倆鬧矛盾了?最近她總是一個人回來。”
陸原說:“婦人之見。”
正說着,丁一進來了,說道:“說誰哪?”
杜蕾趕緊嬉笑着說:“還能說誰,他只有說我的本事,別人是不敢說的。”
吃完飯,陸原送丁一回家,出了家屬院大門口,丁一說:“哥,你把我送到老房子去吧,我想去那兒呆一晚。”
陸原吃驚地說道:“這麼晚,去那兒幹嘛?”
丁一支吾着說:“想去看看,好長時間不去那裡了,正好明天是週末。”
陸原開着車,向城西駛去。他的本意不想把丁一送到老房子,但是爲了多走些路,他就暫時往那邊駛去,說:“你是不是跟江帆鬧彆扭了?”
陸原問的這麼直接,丁一併不感到意外,因爲這段時間她不但回家的次數比以前多了,而且每次回來都會在家裡吃飯,這是她跟江帆結婚後幾乎是沒有的,這一點,相信哥嫂他們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不問自己而已。
丁一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如果我知道我們鬧了什麼彆扭就好了,問題是到現在我根本不知道我們在哪裡出現了問題?就這麼不冷不熱的,我都快崩潰了……”
說到這裡,丁一委屈的眼淚就出來了。
至此,陸原這才相信丁一跟江帆之間的確出現了問題。他說:“你們沒好好談談嗎?”
丁一擦了一下眼淚,說道:“怎麼談?難到要我問他,喂,我哪兒做錯了嗎?”
陸原知道盡管妹妹柔弱,但內心堅韌,而且有時執拗,認準的事也是不輕易回頭的。但他還是耐心地說:“我認爲,你完全可以去這樣問他,因爲你們不比一般的夫妻,你們是被苦難洗禮的夫妻,那麼難的歲月,你們都沒有拋棄對方,無論眼下還是將來,我感覺在你們之間,不會有任何苦難和阻力的,你們熟知對方的一切。”
哥哥的話,說得丁一的心都軟了,想到過去,她的眼淚流得更歡了……
陸原見她低頭默默地流淚,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眼看到了了國道邊上的白楊大道,他就說:“不去老房子了好嗎?回家,跟江帆好好談談,你們錯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不要讓今後的時光蒙上任何黑暗。”
丁一點點頭。
陸原就一踩油門,駛過了白楊大道的路口。
到了樓下,丁一下車,說道:“哥,謝謝你。”
黑暗中,陸原看着她,說道:“不用謝,有事及時跟家裡說。”
丁一點點頭。
陸原在院子裡掉頭後就駛了出去。
丁一跟哥哥揮了揮手,擡頭仰望了一眼三樓,就見從厚厚的窗簾透出朦朧的燈光,她的心一熱,江帆在家。最近,江帆很少這麼早回來,甚至好幾次他都是住在辦公室,哥哥說得有道理,他們經歷了這麼多,眼下應該沒有任何障礙能把他們隔開。
想到這裡,丁一的眼睛有些發熱,自己是怎麼了?哪怕是江帆有意冷淡自己,自己也應該開誠佈公地和他談談,而不該跟他慪氣。
想到這裡,她的腳步便輕鬆了許多,快步向家裡走去。
進來後,她細心地關好走廊的門,緊走幾步,就到了房間的門,剛要開門,門就從裡面打開了,江帆站在門口。
江帆微笑着接過她手裡的包,說道:“冷吧?”
丁一點點頭,感覺今天江帆的情緒不錯。
江帆說:“我給了打了電話,你的電話關機了,我想你肯定是給小虎送門票去了,就給杜蕾打了,杜蕾說陸原剛送你出門。”
丁一一聽,就趕忙拿出手機,一看,果然是沒電自動關機了。她進屋後,看見了餐桌上擺着沒吃的晚餐,居然旁邊還有一瓶紅酒。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我以爲你在外面吃了,所以就去哥哥家吃了飯纔回來的。”
江帆仍然微笑着看着她,說道:“沒關係,我吃,你不介意陪我再吃一點吧?”
丁一感覺他們陌生了幾天後,江帆話裡透着客氣,不知爲什麼,她內心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江帆幫她脫下外套,擁着她坐在餐桌上,他調暗了餐廳的燈光,然後打開了紅酒,給她倒了一點,自己也倒了一點。
丁一心裡就產生了疑問,本來他們準備要寶寶,她早就明令禁止江帆喝酒,只是最近他們倆人之間的冷戰,把要寶寶的計劃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今晚倒好,不但他喝,還讓自己喝,看來江帆全然沒拿這事當事!
丁一有了些許的不高興,她還是耐着性子問道:“一定要喝酒嗎?”
江帆笑着說:“喝點吧。”
江帆說着,就端起杯,跟她示意了一下,幹了。
丁一看着他,只好幹了。
江帆剛要拿酒瓶倒酒,哪知,被丁一搶先拿去酒瓶,丁一不由分說,就給他的杯裡倒了滿滿一大杯酒,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她眼睛含着淚,說道:“江帆,好長時間我都不敢沾酒,不敢沾刺激性的食物……但今天……”她說不下去了,端起酒杯就要喝乾。
江帆眼疾手快,趕快奪過她的酒杯,殷虹的酒液灑在了白色的桌布上。
江帆控制住了丁一的酒杯,也把酒瓶控制住,他趕緊用餐巾紙擦着桌布,但是,紅色的酒液是擦不掉的,一大片的紅紫,看着讓人頭暈目眩。
江帆撤下了餐布,重新擺好了菜盤,說道:“丁一,我今天本來是想好好跟你談談的,沒想到你把我的心情搞砸了。”
聽他這麼說,丁一就像不認識他一樣看着他。半天,她才咬咬牙,裝作很平靜的說道:“對不起,我見你讓我喝酒,心裡的確有些生氣,因爲,我這一段時間我的努力白費了……好,我收起我的小性兒,你有什麼話儘管說,我、不再鬧了。”
江帆雙手撐在桌上,低着頭,沉默了半天才說道:“好,那我們先吃點東西,這是我今晚精心準備的菜品,你會感興趣。”
江帆這樣說,丁一才低頭打量了一眼桌上的菜品,一共四個。一個是小蔥拌豆腐,一個是山藥片炒木耳,一個是荷蘭豆炒胡蘿蔔,還有一道炸雞串,超市裡買的,名字叫骨肉分離。
丁一她看了一下,勉強點點頭,說道:“不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山藥炒木耳,黑白分明,荷蘭豆炒胡蘿蔔……也應該是清清楚楚,煎炸雞串……骨肉分離……”
丁一本是無意點評這四道菜的含義,她只是隨便說說,說道最後,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註解驚愕住了,擡頭看着江帆。
哪知江帆深沉地衝她一笑,然後豎起大拇指,說道:“了不起,能解釋出這四道菜的含義,真是讓我佩服!”
丁一完全驚呆了!
她不再說任何話,只是呆呆地看着江帆。
江帆掩藏着內心的痛苦,一下子喝乾了杯裡的滿杯酒,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整杯。然後說道:“丁一,你解讀的一點不錯,我的確是處心積慮做了這四道菜,這就如同我的愛情觀一樣,我只能說你太瞭解我了,而我卻不瞭解你……”
丁一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她的嘴脣動了動,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江帆知道她想說話,就說:“也可能你不知道我爲什麼這麼說。我承認,我們的確很相愛,甚至用生命和時間去等對方,但是丁一,當我知道我等來的這份愛情不是那麼純粹時,我跟你現在的表情一樣,驚住了……”
丁一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說,但她知道,江帆心裡的確有事,這也是他冷淡自己的謎團。
江帆說:“我們彆扭了一個多月了,我不想讓你繼續猜謎,所以,我想今晚我們把問題擺出來,何去何從,我們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力。”
“自由選擇的權力?”丁一顫着聲音說道。
“是的。”江帆堅定地看着他。
丁一不解地看着他。
江帆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那瓶紅酒,說道:“老實說,我這段的確很忙,但是,以前再忙我也是不能忽略你的,的確是我有意疏遠你,我不想跟你轉彎抹角,也不誘騙你說出實情,儘管我原來是這麼打算的,但是當你猜出菜品的含義時,我想我還是直截了當的好,我下面的話可能會說得很直接,你要是接受不了的話,我可以不說。”
“別……”丁一小聲說道:“這個時候,你如果能告訴我實情,是對我的恩賜……”
儘管丁一的聲音很小,甚至有點顫抖,但是她的口氣卻很堅決。這就是丁一,就是她的隱忍和堅強。江帆看在心裡,不免有些心疼,但是沒辦法,這一關,是他們必須要過的。
江帆閉了會眼睛,他睜開後,眼睛有些紅潤,但表情卻很冷靜,他看着丁一,說道:“原諒我丁一,我不是聖人,有些情況我必須弄清楚,這件事已經摺磨我快兩個月的時間了。我知道你今天看見酒很生氣,我也知道你在準備做一個母親,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生活的不幸福,甚至有可能……有可能……那樣的話,那麼我們要孩子還有什麼意義?”
丁一的心就是一陣顫抖,此時,她終於感到了事態是多麼的嚴重!她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她全身的血液已經停止了流動,她所有的細胞都在做一件事,就是專注地聽江帆說話。
江帆低頭轉動了一下酒杯,下了決心,說道:“還記得我們在亢州的時候,你在廣院學習,我把你接出來,我們在我住的賓館吃粵菜那一次嗎?”
丁一木然地點點頭,她怎麼能忘記?
“我當時吻了你,後來我問你,我是第幾個吻你的人?”
說到這裡,江帆停了下來,他的目光緊盯着丁一,在觀察她的表情。
丁一現在的腦筋還沒轉的那麼快,她完全沉迷在對江帆的不解狀態上了,所以,她衝他木然地點點頭。
江帆又說:“你當時衝我伸出了中指……”
丁一點點頭,是有這一幕。
江帆又說:“我追問你,我前面的兩根手指是誰,你當時只告訴了我第一根手指,是你的同學,那是一個青澀的吻。我又問你,第二根手指是誰,你當時臉紅了,沒有告訴我。但是上次,我給你收拾完陽臺上的日記,這個我本就早忘記的事,無意中卻揭開了謎底……”
丁一突然之間恍然大悟,血就往腦門上衝,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起來,臉尷尬地通紅,她的嘴脣抖動了一下,卻說不出話來。
她臉上一切的表情變化,都沒有逃過江帆銳利的目光,她的臉突然之間的紅起來,更是說明了她已經明白了事實真相。
江帆不再往下說了,端起酒杯,衝她示意了一下,這才知道她的杯在他這邊。
他將酒杯給她放到她的面前,端着杯,輕輕給碰了一下她的酒杯,然後自己喝了一口。
丁一低頭看着他碰杯的動作,她沒有端杯,更沒有跟他喝,她擡起頭,繼續看着他,等着他下面的話。
哪知,江帆只顧喝酒吃菜,根本沒了下文。
丁一終於忍不住,說道:“你……偷看了我的日記?”
江帆看着她,說道:“錯,我沒有偷看,是你讓我去幫你整理那些書本的,我不能懷疑你讓我做這些事的動機,但至少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你當時愛的不是我,是別人。”
丁一不知道怎麼爲自己辯解,也可能是那杯酒的原因,也可能是他的話讓自己突然感到了無地自容,她紅着臉,張了半天的嘴,才說道:“可是,我現在是你的妻子。”
“所以我才感到這婚姻來的不是那麼理所當然!”
“爲什麼?”
“我有一種小偷的感覺,是我偷了別人的愛情,我一直以爲你愛的是我。”
“江帆,現在這個問題重要嗎?”
“當然重要了!正因爲我感覺我的愛情來得不是那麼正大光明,所以有一種偷盜的感覺,甚至是強盜的感覺,我強奪人所愛,我做了一件最不仗義的事!”
丁一的眼淚出來了,說道:“江帆,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
“哦?哪樣?你幾乎一天一篇日記,記得全是別人,連……連他住進老房子你都記述下來了……那不折不扣的……男……男人的吻……”江帆不忍說下去了:“這些,我爲什麼不相信是事實?如果是我道聽途說來的,還有情可原,但白紙黑字,你寫得明明白白!”
丁一啞口無言,她尷尬極了。
江帆痛苦地說道:“只是丁一啊,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讓我看到這些?是不是……是不是你們有約在先?”
“江帆,你血口噴人!”
江帆緊皺了一下眉,說道:“我倒是真的希望我這是血口噴人,遺憾的是,這卻是事實。我最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儘管之前我也聽到過這方面的傳說,但我深信我的眼力,你是我江帆的,所以根本就沒往別處去想,哪知道,我被愛情撞昏了頭,以爲我碰到了世界上最純粹的愛情,可是誰知,這竟然是別人拱手相送的結果,我現在回憶亢州的一幕幕,都和你的日記對上號了,我原來是那麼的傻,走時還把你託付給他照顧……”
丁一流淚了,說道:“江帆,你不該懷疑我們的愛,那是我剛走出校門時的事,完全是……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我們後來沒有做任何……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江帆的眼睛紅了,說道:“這個我懂,我知道你給了我清清白白的愛情和身體,我並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畢竟,那是我之前的事情,這個我不會去計較,況且,最後我們在一起了,但是你知道我最計較、最難過的是什麼嗎?”
丁一默默地看着他。
江帆說道:“就是我搶了別人的愛情,換句話說,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別人恩賜給我的,是別人拱手相讓的結果!直到現在,他還在單身……而他,卻爲我做了那麼多,千方百計地往草原打電話,找我,千里迢迢帶着你去草原……這個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情如手足!我在一點一點地回憶着我經歷的幸福時光,包括我現在幸福的家庭生活,原來都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你說,我能不懷疑這份感情的純粹性嗎?”
“江帆,你這樣說太傷我了,太虧心了……”丁一說不下去了,事實上,她百口難辯。
江帆聽丁一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他也心痛難忍,他痛苦地看着丁一,說道:“你說對了,我的確虧心,但不是虧自己的心的,是虧了你們的心,長宜是我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也是我偉大的兄弟,他能把他摯愛的愛人推到我的懷裡,並且促成了我的好事,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是偉大的,而我,卻心安理得享受着別人饋贈的成果,每當我夜夜笙歌的時候,卻有一個人獨自孤單寂寞,甚至以酒澆愁,你說我能不虧心嗎?”
丁一看着他,她不知該怎樣爲自己、爲科長爭辯,只能默默地流着淚,看着他。
江帆又說道:“想想我滿腔的癡情……想想我的無怨無悔……哈哈,我真蠢,蠢得居然沒有意識到……”
丁一知道江帆完全是誤會他們了,她說道:“你沒有,這日記,完全是我的一時衝動才寫的,他是偉大的,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即便那次來家裡,也是……是我想起了媽媽……是你之前,所以,後來,我,他,我們什麼都沒做過,更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