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娜沒有車，從菸廠趕到省政府機關宿舍，還要一點時間。這會子洪州的出租車又少，不像後世，滿大街的士跑來跑去。
範鴻宇點起一支菸，身子靠在沙發裡，怔怔出神。
付婷婷斜躺在長沙發上，直勾勾地望着範鴻宇，好幾次欲言又止。看得出來，範鴻宇是真的在沉思，眼神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卻視若無睹。付婷婷再喜歡鬧，也不敢去打擾他。
不一會，茶几上的電話響了起來，範鴻宇抓起話筒，原來是彭娜到了，門衛打電話向範處長覈實，彭娜是不是他的朋友。彭娜不像付婷婷那樣“詭計多端”，老老實實對門衛說了找範處長。再說了，彭娜實實在在是範鴻宇邀請來的客人，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兩三分鐘後，彭娜就出現在範鴻宇的小套間裡。
付婷婷還是斜斜躺着，撅着嘴，也不起身。
“哥……”
彭娜也不理她，徑直給範鴻宇打招呼。
範鴻宇臉上露出微笑，點了點頭，說道：“娜娜，先坐會，喝杯茶，待會陪婷婷一塊回去。”
“哦。”
彭娜沒想到範鴻宇叫她過來，就是來做“護花使者”的，心裡頭多多少少有點不那麼樂意，卻什麼都沒說，乖乖點頭答應。她也知道，菸廠的事越鬧越大了，範鴻宇正爲此頭疼呢。這個時候，不應該給他增添任何麻煩。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認得回家的路……”
付婷婷終於忍不住嘀咕起來，滿臉不高興的神色。
範鴻宇瞥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伸手去拿電話，不料就在這個時候，電話再一次震響起來。範鴻宇習慣性地擡腕一看手錶，已經十點多。以往這個時候，範處長早就上牀休息了。時光倒流之前，範警官的作息時間極不規律，生生將一副好身板熬垮了。範鴻宇便痛下決心，一定要把這個壞的作息規律給改掉，將一副好身板保持下去。
當刑警可以病，當領導卻不能病。
當領導偶爾病上一回兩回，還算是好事，不免收穫良多，財源廣進，兩袖金風。但身體底子虛了，總是病怏怏的，那就是大麻煩，立即就會被別人頂了位置。
縱算貴爲一代天驕，位列巔峰，時間稍長不露面，都會出問題，被人無端猜忌，傳言“已崩”。
“你好！”
範鴻宇有點狐疑地拿起電話，不知道這麼晚了，還有誰會給他打電話。
“範處長，你好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故作優雅的女聲，拖着長音，高高在上。
範鴻宇的雙眉悠忽之間揚了起來。
“張主任？”
實在沒想到，這個電話竟然是張冰打過來的。卻不清楚張冰從何知曉他的宿舍號碼。不過他的宿舍電話固然對外保密，但以張冰的身份，如果要打聽的話，貌似也並不如何爲難。
“是我。呵呵，範處長，還沒休息呢？”
張冰很“優雅”地笑着。
彭娜和付婷婷便全神貫注地望着範鴻宇，從話筒裡傳來的，是個女聲，她們能聽得到。付婷婷便撇嘴。這傢伙，就是個風流種子，處處留情，瞧瞧都這時候了，還有女人直接給他家裡打電話。可範鴻宇偏偏就是瞧不上自己，付大小姐不免氣得牙癢癢的。
真不知道自己和那些女人比起來差了些什麼，難道少個什麼零件？
莫名其妙的男人！
範鴻宇此時此刻，自不會去理會付婷婷心中所想，淡然一笑，說道：“張主任不是也還沒休息嗎？”
“嘿嘿，我沒休息是因爲我興奮，睡不着。卻不知道範處長這時候還不休息，又爲的是什麼？應該不是因爲興奮吧？範處長，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現在夠頭疼的。”
張冰依舊笑着說道，語氣說不出的得意。
範鴻宇平靜地說道：“我有什麼好頭疼的？”
“哎喲，範處長，您就別裝了，你是不是頭疼，你自己心裡有數。範處長，我就早就跟你說過，我這人很護短，誰欺負我男人，我就會報復他；而且我還很記仇，誰讓我不痛快，我肯定加倍讓他不痛快。我說過的話，從來都算數！”
張冰笑哈哈地說道。
範鴻宇真不記得她什麼時候說過這些話，但這無關緊要。本來就不能以正常的眼光都看待張冰這樣完全被慣壞了“太子女”。付婷婷其實就是一個“檔次較低”的張冰。
“張主任，有事說事吧，這些不相干的話，聽起來沒意思。”
“沒，這就是正經事。我就是想要告訴你，這些事都是我弄的，我就是想要讓你不開心。範鴻宇，有些差距是天生的，不管你再有本事，你也玩不過我。從今往後，最好別惹我生氣，對你沒什麼好處。”
張冰益發的趾高氣揚。
範鴻宇不由笑了，笑着搖頭，淡然說道：“張冰，你真是太天真了，蒙誰呢？憑你能弄出這些事？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的話，陸月跟你家長輩談話的時候，你都沒資格旁聽吧？就算讓你坐在旁邊，你也什麼都聽不明白。”
“你……”
張冰頓時語塞。
範鴻宇一語中的。陸月固然是因爲要娶她張冰纔得到老張家的接納，但取得張家長輩的器重，就和她張冰沒多大關係了，全靠陸月自己的本事。張冰將陸月當作“戰利品”四處炫耀，陸月何嘗不是將她當作一塊“敲門磚”。本質上，陸月就是老張家的“贅婿”，不過卻是心甘情願，主動上門的。
陸月迄今爲止，一共和張冰的爺爺談過一次話，和她父親談過三次話，張冰都在一旁坐着。可是張冰也承認，那些雲山霧罩的談話，她真的聽不明白。
“哼哼，範鴻宇，你又惹我生氣了，等着瞧吧！有你好受的！”
張冰惱羞成怒，咬牙切齒地說道。
“張主任，過家家結束了，早點休息吧。我給你個建議，把自己的容顏保養好纔是最要緊的。不然，你丈夫遲早見異思遷。你應該知道，他並不是真的喜歡你。我要是你，我就會有危機意識。張主任，言盡於此，再見！”
範鴻宇說完，慢慢掛了電話。
“什麼人啊？拽得要死！”
剛剛放下電話，付婷婷便嚷嚷起來，神色氣憤憤的。
“和你差不多的人。”
範鴻宇隨口答道。
付婷婷頓時瞪圓了眼睛，怒道：“什麼？哎，你什麼意思啊？我纔沒有那麼傲氣好不好？我比她好多了……”
範鴻宇擺擺手，止住了付婷婷，雙眉蹙了起來。
張冰膚淺，俗不可耐，範鴻宇自然不會因爲她一個電話而生氣。如果什麼人半夜打個電話，範處長都氣得要死，這官可當不長久。當領導的，頭一要緊的就是養氣功夫。但張冰此時專程給他打電話得瑟，卻也說明，那邊已經全線出擊，以爲勝券在握了。
沉吟片刻，範鴻宇再次拿起電話，撥打了李春雨的傳呼。
很快，李春雨的電話就回了過來。
一般來說，李春雨這個點不會睡覺的，他豐富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呢。
“尋歡，上次跟你說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範鴻宇也不避諱，當着彭娜和付婷婷的面和李春雨商量。如同他剛纔說張冰那樣，他和李春雨的許多談話，彭娜和付婷婷也未必聽得明白。彭娜是天真嬌憨，不諳世務。至於付婷婷，老實不客氣地說，有點“草包”。
“辦着呢，也快差不多了。哎，你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王通不是沒出幺蛾子嗎？我以爲用不上了。”
李春雨大咧咧地說道。
“呵呵，情況有變化，青山這邊的菸草局動手了，付廠長下午被找去談話，現在都還沒回家。我明天要陪着尤省長去彥華，調查組已經到了。啊，對了，就剛纔，張冰給我打一電話呢。”
“張冰給你打電話？幹嘛？”
李春雨不由大感詫異。
“嘿嘿，我也不知道張主任哪根線搭錯了，她警告我，讓我別讓她不痛快，不然她會加倍讓我不痛快。純得瑟唄！”
李春雨勃然大怒，喝道：“他媽的，她得瑟個屁啊！這四九城，又不是她老張家開的。她敢說這樣的話，我現在就找她去。寒磣不寒磣？”
範鴻宇笑道：“不必要，好男不和女鬥，勝之不武。你還是抓緊時間把那事辦了吧，省得我兩面作戰。”
“行，你放心，我明兒就把事辦了。丫的敢陰咱們，誰怕誰啊？玩陰的，他們還嫩着點！”
“那是，李二少是什麼人啊？”
範鴻宇笑着調侃了李春雨一句。
掛斷李春雨的電話，範鴻宇站起身來，說道：“走吧，送你們回家去。”
彭娜忙即起身。
付婷婷卻不放心地問道：“那，我爸的事怎麼辦？”
“沒什麼，你安心回家睡覺，你爸的事，輪不到你操心。”
再說，你也操不上心。
付婷婷將信將疑，望了範鴻宇一會，終於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相信你。還是那句話，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決不食言。”
範鴻宇頓時就手癢癢的，很想敲她一個爆慄。
還真和張冰一樣，腦子短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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