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彭娜本來正在很認真地做記錄，這些都是她的新聞素材。見狀便湊過來低聲問了一句。
範鴻宇搖搖頭，沒有猶豫，隨即起身，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會議室，去隔壁的辦公室打電話。尤利民正在講話，作爲秘書，範鴻宇此時離場，很不合適。但若真是發生了緊急事件，又不得不然。
科級落後真是要不得。
如果有手機，一處的同事直接給他發個短信，一切搞定。
範鴻宇一出現在隔壁辦公室門口，辦公室內的工作人員忙即起身，笑臉相迎，低聲說道：“範處長有什麼指示？”
如此年輕的省長大秘書，只要在洪州大學露過一次面，基本上這些工作人員就不可能不記住他。
範鴻宇點點頭，微笑說道：“借電話用一下。”
“啊，好好，電話在這，範處長請！”
範鴻宇拿起電話，打了回去。
“處長，齊河那邊，發生大事了……”
電話剛一接通，就傳來大劉焦慮不安的聲音。大劉也算是老機關了，在秘書一處工作的時間超過三年，一般的事情，還真夠不上他這樣焦慮。
“齊河？”
範鴻宇略一愣怔，腦海裡立即就想起了朝陽農場和周邊羣衆的矛盾衝突。去年鄭美堂調任齊河市委副書記，齊河的幹部們包括市委書記譚啓華在內，都緊張了一陣，加大了對朝陽農場和十原區羣衆的思想工作力度，當然還採取了一些其他的必要措施，加上轉眼就到春節，矛盾衝突倒是被壓了下去。
清淨了幾個月。
爲此。鄭美堂得到了袁留彥的表揚，誇獎他幹得不錯。儘管這個事，主要是市委書記譚啓華和市長郭清華的功勞，但鄭美堂身爲分管黨羣組織的副書記，從旁襄助，自也不無功勞。最起碼證明鄭美堂對齊河市的幹部們有一定的“震懾力”，從另一個側面證明袁留彥在齊河的威望依舊十分之高。幹部們都害怕鄭美堂在袁留彥面前狀告他們工作不力。
“是的，是齊河……朝陽農場前幾天又發生了械鬥事件，農場的幾個職工被打了。傷得很重，縣裡遲遲沒有對打人的村民進行處理，反倒抓了幾個農場的職工。就今天上午，農場組織了一批人，有好幾百人吧。開着汽車和拖拉機，一二十臺，衝到市裡面去了。就現在，這些農場職工和家屬，把齊河市委大院包圍起來了，正在喊口號，局勢很混亂。齊河市委辦公室剛剛打電話過來彙報……咳咳……”
大劉一口氣將情況彙報完畢，興許是說得太急了，咳嗽不止。
範鴻宇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恢復正常。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
再沒有多話。
在洪州大學的工作人員面前，範處長自不能露出慌亂的神色。再說，朝陽農場職工和十原區村民的矛盾衝突，延續了幾十年。又不是今天才開始的。小打小鬧幾乎沒間斷過，範鴻宇也有點見怪不怪了。譚啓華不是沒能力的幹部。郭清華雖然上了年紀，工作經驗非常豐富，就算鄭美堂，也不能說沒本事。按照很客觀的眼光來看，齊河市的班子配備還是很有戰鬥力的。詳細他們應該會盡快控制事態。
範鴻宇放下電話回到會議室，尤利民的講話已經結束，接下來，就是現場簽約儀式。
洪州大學第一批和洪州捲菸廠簽訂意向合同的貧困學生一共二十人。據說，報名的學生遠遠不止這個數，超過兩百人。其中不乏家庭條件較好的城鎮學生。
洪州捲菸廠不但工資高，福利待遇好，而且菸廠廠址就在洪州，畢業之後留在洪州捲菸廠工作，就等於取得了洪州市的戶口。這也是一種極好的福利待遇。很多大學生爲了爭取畢業後留在省會城市，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工夫和代價。甚至有個別負責畢業生分配的幹部，以此爲誘餌，欺負女大學生。就在去年，還處理了一位這樣的幹部。
現在洪州捲菸廠主動到洪州大學來“要人”，還提供助學貸款，這是何等美事？
大學生自然趨之若鶩。
經過嚴格的審查，最終確定了第一批二十人，都是家庭條件十分貧困，學習相對刻苦和成績相對拔尖學生，男生居多。現階段，大學的男女比例本就很失調，甚至很多農村的高中初中都是如此。
不少農村的家長父母，都還抱着“女孩子遲早是別人家的”這樣一種老觀念，重男輕女很嚴重。家庭條件稍差一點，女孩子往往是被“優先放棄”的對象。
不過剛纔付德臻已經公然承諾，今後三年之內，菸廠還將陸續提供這樣的“助學指標”，保守估計，不下於一百人。
凡事都要講究個循序漸進，第一批先簽二十個，如果一切順利，在操作過程中不出現什麼意外，而且事實證明確實能夠起到助學的作用，再逐漸增加助學的人數。
按照主辦方事先的安排，這是一個非常隆重的環節，是今天會議的“壓軸大戲”，尤省長將要和所有簽署助學貸款協議的大學生們合影留戀。
付德臻，洪州大學校長都笑容滿面的，和大學生們簽署協議。
和彭娜一起來的攝影記者則開始不停地“咔嚓咔嚓”拍照片，彭娜拿起錄音機和話筒，上前去採訪尤省長，付德臻，校長和學生們，神情頗爲興奮。
這個新聞很有價值，報社領導親口交代過，一定要進行全面的採訪報道。
本來按照報社內部不成文的規定，這樣的大新聞，省長親自出席，一般都會派老成持重的記者親臨現場採訪，彭娜太年輕了，資歷還稍嫌不夠。最終侯總編親自拍板，就派彭娜去。
自然，這是看在範鴻宇的面子上。
範鴻宇曾經親自到報社，給彭娜撐腰，給侯總編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範鴻宇後續又請過侯總編兩次，侯總編回請了三次，彼此之間，算得是朋友了，至少關係比較密切。範鴻宇有意要在新聞界加大自己的“影響力”，侯總編更想和省長大秘書搞好關係，雙方可謂目標一致，“一拍即合”。
既然是採訪有關尤省長的新聞，當然還是應該派彭娜去，說不定彭娜能從範處長那裡獲得別人都得不到的“秘密情報”。
侯總編到現在都還沒有真的搞明白範鴻宇和彭娜之間到底有何種關係，但那不是重點。這樣的事，對於侯總編來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彭娜真和範鴻宇“清清白白”，侯總編多關照一下她，也沒啥損失。關照誰不是關照啊？萬一彭娜真和範鴻宇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往來，侯總編卻忽視了彭娜，那可就有大大的不便。
省長大秘書主動“送上門來”，侯總編都不牢牢把握這個機會，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範鴻宇陪在尤利民身邊，並未打算干擾這個進程。估計再有半個小時到四十分鐘左右，就該圓滿結束了。不趕這點時間。
孰料下一刻，腰間的傳呼機再次劇烈地振動起來，範鴻宇拿起來一看，雙眉微微揚起。
竟然是曹成辦公室的電話。
曹成親自在扣他了。
看來事情若不是又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就是剛纔大劉並未將全部情況彙報清楚。大劉也是接齊河市委辦公室的電話彙報，並非親臨現場，對一些情況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
範鴻宇沒有急着去回電話，湊到尤利民耳邊低聲說道：“省長，省委辦那邊來電話，齊河市發生了大規模的羣衆事件，朝陽農場的幾百職工和家屬，把齊河市委大院圍住了……您看，是不是先合影？”
曹成都在催促了，那就有必要將這邊的事情儘早結束。
“嗯？”
尤利民雙眉也是微微一揚，隨即點了點頭。
範鴻宇便走到付德臻和校長身邊，微笑說道：“校長，付廠長，讓同學們先和尤省長合影吧，協議可以等一會再籤。”
語氣不徐不疾，絲毫也看不出發生了“緊急事件”。
越遇到大事，範鴻宇越鎮定，這早就成了範鴻宇的習慣。給大領導做秘書，更是要養成這種“泰山崩於眼前而不驚”的大將氣度。
付德臻立即一拍腦門，說道：“對對，先合影先合影……”
怎麼能讓省長在旁邊一待就是幾十分鐘大半個小時呢？他付德臻卻在這裡充當主角，被一羣歡天喜地的學生包圍起來，風光顯赫。
本末完全倒置了。
校長也不是反應遲鈍的人，立馬就跟着連連點頭。
於是協議暫停簽署，付德臻和校長雙雙上前，恭請尤省長和大家合影留念。尤利民微笑上前，付德臻和校長一左一右，二十名學生分成兩排，一站一蹲，彭娜和洪州大學以及洪州捲菸廠的工作人員齊刷刷地舉起相機，拍下了珍貴的合影鏡頭。
範處長自然讓過一邊。
秘書人員一般是不曝光的，媒體的鎂光燈，一定要聚集在領導身上，突出領導高大全的光輝形象。
這個規矩不能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