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原凜人沒回家,而是去安心投資找安田慎太郎去了,讓他和山島由貴的手下保持好溝通,在接下來針對第一銀行的挖坑行動中提供一些必要的配合——盟友打算自己來,不想別人教他做事,那也就只能提供配合了。
再者,遇事也要多想一想,萬事也要防一手,那盟友不是什麼好東西,必須小心。
安田慎太郎自然好好應下了,但接着就拿了一大堆麻煩事開始煩他。
爲了從鹿田家族中拿到他們“祖傳”的股份,千原凜人獨斷專行收了一大堆破爛回來,其中就有大量房地產。
這很要命。
曰本在89年底就通過了《土地基本法》,其中明確規定了“對土地要適宜採用合理的稅制措施”,認爲“土地稅制是解決宏觀經濟問題的重要手段”,隨後在91年就進行了土地稅制大改革,對土地及房產幾乎加倍收稅,直接戳破了泡沫經濟的最後一個泡泡。
情況和預期不同,讓曰本政府也有點麻爪了,在94年以及99年又再進行了兩次土地稅制改革,做出了種種調整,可惜收效甚微,甚至都能說令情況進一步惡化了,導致現在曰本的土地房產就是單純的消費品,長期持有是個超級賠本的買賣——市場價格正處在低谷震盪期,看不到絲毫翻身的希望,但稅卻五花八門,從國家層面的固定資產持有稅,到地方層面的都市計劃稅、市町發展共援稅,以及治安、火災、地震等強制安全險都是每年必須交納的。
個人還可以拖一拖,等着繼承或是轉手時一次付清,但作爲法人來說,長期拖着不繳稅可不是個好選擇。
此外,對土地房產的日常管理、修繕和維護也需要錢,日積月累之下也很要命。
一個月三十天大姨媽參上,先不說長期失血身體虛不虛了,真是煩都煩死了。
曰本的銀行也很頭痛這問題,土地房產現在都被視爲銀行的壞帳爛帳,不但帳面上虧成了狗(現在市場價格只有頂峰時期的30%左右),日常還要貼錢,簡直像個無底洞——賣不掉,現在想找千原凜人這種願意大規模接盤,也有能力大規模接盤的狗大戶很難。
只有解決掉土地問題,曰本的銀行體系才能重新煥發活力,才能讓金融業重新恢復健康,才能讓製造業重新在國際上擁有競爭能力,現在很多有識之士已經明白這一點了,但明白是明白了,問題實在解決不了,還是隻能幹瞪眼。
鹿田家族就是被土地和房產拖垮的,但現在這成了安田慎太郎的問題了,雖然千原凜人“預言”了這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以後這些房地產升值幅度還是相當不錯的,虧不了,十年內漲50%不是問題,但作爲一個負責具體操作和管理的職業經理人來說,安田慎太郎還是感到超級頭痛。
要整編原本歸屬於鹿田家的固定資產管理公司,補充進去一些自己人,遣散一批老油子,導致了人員緊缺以及大量的人事勞資糾紛。還要對資產進行一次重新評估,儘可能的重新覈對稅費,以儘量減少日常失血速度,而這起碼也要出動一個大隊的會計師和一箇中隊的律師,成本不菲,甚至有很多事必須千原凜人這BOSS親自下決斷。
白馬私募以及安心投資也有問題,千原凜人毫無預兆地抽回了過多的資金,還不肯老實交代要去幹什麼,這讓不少盟友開始感到極度不安,開始疑神疑鬼,這些也需要他親自出面進行安撫,除了他別人也沒這份量。
千原凜人爲了想控制關東聯合,真的引起了自身內部巨大的震盪,一個不小心都有可能出現連鎖崩盤,七年努力毀於一旦,令安田慎太郎三千多根頭髮在一週內紛紛離世,額頭面積猛然擴大了不少——我還不到四十歲,已經要變成半禿了嗎?
雖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給了我新的人生,讓我可以和妻女團聚,我一輩子感激你,甚至應該追隨你到黃泉之下幫你管理資產,但你也不能把我變成禿子啊!
這令人情何以堪!
安田慎太郎真的想拿眼淚滋死這無良又任性的老闆,抓住他就不鬆手了,拿了無數的事情來請示他,而千原凜人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也不好意思甩手走人,他走了肯定工作效率大降,只能幫着一起善後,不停點頭認可,結果就這麼硬生生點了一夜的頭,脖子差點斷了。
爲了拿到關東聯合的控制權,各方面真都是下了血本了,就連脖子都遭了殃,代價慘重!
直到第二天上班時間到了,他才解脫出來,回製作局去上他的班。
這邊就輕鬆多了。
目前在曰本收視市場上,關東聯合力壓櫻島、東京放送TEB兩家還有戰鬥力的商業電視臺,表現最爲強勢,而櫻島、東京放送TEB暫時也失去了和關東聯合正面衝突的慾望,轉而按照自己的步調運行——弱勢歸弱勢,他們也死不掉,只是財務報表變得比較難看而已。
當不了行業的龍頭,但他們活下去還是不難的,就像另一個世界的東京臺,就算被圍毆到坐了輪椅,靠着放動畫片也一樣能混口飯吃,僅就是發展幾乎完全停滯了,幾乎看不到二次崛起的希望。
富士山電視臺則在上市後各方面一團亂麻,根本沒理順,正忙着內部調整,時不時還小小內訌一下,現在心思根本沒放在收視競爭上,對關東聯合奪取霸權沒有任何反應。
朝月電視臺還是沒錢,被上級報社和銀行都快吸成乾屍了,已經自動躺倒任打任踹,一派死狗之相。
這兩家更不是問題了,而NHK嘛,還是專注於新聞、教育等方面的內容,同時配合着首相官邸的“文化推廣戰略”,忙着製作旅遊宣傳類節目,對關東聯合在娛樂領域想稱王稱霸毫不關心,對自身娛樂節目收視率大降也無所謂——以前無論誰在娛樂領域獲勝,他們都沒有任何反應的,真就是老鹹魚一條,現在也一樣。
千原凜人這製作局局長還是相當優秀的,不但身先士卒衝鋒在前,還讓關東聯合制作局沒有了任何短板,不說在各收視領域競爭都能取得優勢,最少也能做到勢均力敵,令人無可挑剔。
現在只要保持這種勢頭,繼續一步一個腳印地前進,建立屬於關東聯合,或者該說建立屬於他的輝煌時代,成就他的收視霸業不會有任何問題。
他是電視黃金時代最強的製作人,也該是電視黃金時代最閃亮的那顆星,要在電視黃金時代的末期發出最耀眼最璀璨的光芒,直接成爲一個時代的記憶!
後世無論誰說起電視黃金時代,必然要第一個提到他。
這就夠了。
…………
千原凜人無事之下,背對着門,負手站在窗前眺望着遠處,享受屬於他的成就感,多巴胺急速分泌令他身清氣爽,而正享受着呢,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不經通傳就能隨意出入他辦公室的人沒幾個,他轉頭一瞧是村上伊織,也沒在意,隨口問道:“哪方面出問題了?”
他現在能享受輕閒,除了之前本身累到要吐血的積累,最大的功臣就是村上伊織了,她分擔了他幾乎所有雜務,忙得連伸舌頭的時間都沒有,來是必然有事的,而村上伊織確實也不是來串門了,走到窗口奇怪地看了看遠處,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不知道自己這夥伴又在發什麼神經,便直接道:“剛收到消息,日經報業集團好像又要分流了。”
千原凜人的好心情瞬間就被破壞了,皺眉道:“他們是打算增強報社派的力量?”
“有可能,但現在說不好。”村上伊織也是得到的二手消息,一時很難確定真實情況,搖頭道,“日經報業集團好像也確實有分流的需要,去年他們的經營狀況不太好。”
“經營狀況有多差?”
“所屬的好幾家小報社倒閉了,也有幾家雜誌社停刊或是半停刊,雖然他們沒有對外公佈數據,但據說他們的幾大新聞主刊的訂購數據平均下降了70萬戶左右,基本相當前年和大前年的總和。中小型報刊雜誌同比損失應該更嚴重,其餘的資產經營,在現在的經濟大環境下好像也不太好,可能還需要主業來補貼。”
千原凜人心情更不好了。
這就是讓他很討厭日經報業集團的一大主因,這廝仗着自己是第一大股東,沒事就往關東聯合扔垃圾,有什麼自己不需要的人員了,或是想節省開支縮減成本了,就以各種理由把人踢到關東聯合來,還要求不能給這些員工降薪太大,保證基本福利,甚至還會要求相對應的職位。
其實說白了,就是讓這些人來養老的,把這些人養老的成本轉嫁到了關東聯合頭上。
他是很反感這種事的,這些員工不說人怎麼樣吧,本身就不好用,薪水又高,更喜歡抱團搞事,但他反對了也沒用,日經報業集團作爲最大的持股方,本身就有正當理由參與經營,派人來合情合理,只要志賀步這個當臺長的首肯了,願意接收這些人員,誰也阻止不了。
而志賀步就算被大橋瑛士搶了位子時,也從沒有想和日經報業集團徹底翻臉,還是想當報業集團的小弟,還是想依託在報業集團旗下發展,你指望他反對那根本不可能。
可能,這就是日經報業集團死也不肯放棄關東聯合主導權的原因吧?也是他們最近表現得這麼急迫,突然就生事要設置障礙的原因吧?
要是讓遊離於日經報業集團之外的派系控制了關東聯合,他們最多也就是憑着股份分紅能得到一定的現金流補充,不會再有這麼多便利,甚至有可能連分紅都拿不到了——作爲新臺長,我提議優先保證關東聯合的發展,請大家表決一下,接下來三年就不分紅了!
要是日經報業集團現在經營日漸困難,越來越離不開關東聯合的支持,那他們確實寧可冒着收視崩盤的風險來發起反擊,不然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他們原來是不得不開始生事了……
當然,公平地說,這也不能怪江崎壽。
他壓力應該也很大,互聯網一年比一年興盛,對傳統報業衝擊確實太大了,絕非好好經營就能抗拒的了——互聯網的興起其實是伴隨着無數報社倒閉的,真的是一場文化變革。
曰本還是算是好的了,“鉛字敬畏”根深蒂固,也有用一百多年養成的讀報習慣,報業市場就算再差也能維持一定的規模,別的國家發展到後來,特別是年輕一代成長起來後,根本一年就看不了幾次報紙,更別提自己掏腰包去訂。
在網上看免費的新聞不香嗎?
誰有病多花那份錢!
千原凜人能理解江崎壽的選擇,但這不代表他會樂意接受這種安排——他對日經報業集團沒感情也沒義務,不需要承擔這份責任,該反感還是要反感。
你成了夕陽產業又不是我害的,爲什麼要我來幫你們輸血?
村上伊織等了一會兒,見他只是在思考,便追問道:“千原,如果這件事確實發生了,有人被分派到了製作局,我要怎麼對待這些人?按照慣例還是……”
千原凜人回過神來,直接吩咐道:“直接清理掉。”
“那會不會更加激化矛盾?”
村上伊織就是有些擔心這一點纔會專程來請示一下的,而千原凜人搖了搖頭,無所謂道:“矛盾早就激化了,不用再顧忌什麼,按我說的做吧!”
要麼,關東聯合就由他說了算;要麼,他就要帶着一幫部下收拾包袱滾蛋。
所以,確實不需要再顧忌什麼了,日經報業集團的人別想再在製作局享受什麼特別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