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最後一次吻你了
你不懂。
你什麼都不懂。
簡湛一步一步的走出醫院，看着已經暗下來的天色，自嘲般的勾了勾嘴脣。冷風灌進他的脖子裡，可他卻感覺不到寒冷，他就這麼朝着醫院外走去，斑駁的樹影落在階梯上，明亮的燈光在他的身後閃爍。
四周經過的人，穿着便裝或是病服，看過去十分的不和諧。
這裡是醫院。
簡湛的腳步微微一頓，他突然想起來，這是顏眉住着的地方。不知道現在她還在不在醫院裡。
他想要去打電話詢問，可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就這麼靜默的離開，彷彿他從來不存在過。
他的確不存在，他甚至寧可別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活着，究竟有什麼意義呢？是爲了某一個人而活，爲了某一種信仰而活，還是爲自己而活？
他比所有人都要冷靜，都要理性，卻又比所有人都感傷，都感情。
這樣矛盾的他，到最後，只會越陷越深。
簡湛晃了晃頭，疾步朝着停車的地方走去，他找到自己的車，坐進去以後，喘了一口氣，揉了揉被風凍得僵住的肢體，然後朝着徐家開去。
夜色如墨，白晝上演的戲曲，在夜晚落幕，繁華重重，迷了自己的眼，也迷了別人的雙目。
徐時間坐在沙發上，看着徐勵在一旁和管家吩咐些什麼，他的目光帶了一絲迷茫，也帶了一絲慌張。
簡湛去哪了？
看那樣子，能讓他緊張成這樣的，只有……那個男人了。
他去找他了？
徐時間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那些思緒卻又亂了他的心頭，怎麼撥都撥不開。
“時間。”嚴肅卻帶着慈祥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他擡頭一看，正好看見徐勵直着身子，眼眸望着他，看着他回神，才溫和的笑了笑道，“怎麼？一副心事不寧的樣子？”
徐時間彎了彎脣，好像想笑，卻怎麼都笑不出，那笑容，勉強的任誰都看得出來，徐勵不是一般人，他將徐時間從剛纔開始的反應，全部收在眼底，他剛纔問了管家，似乎，簡湛那小子出去了……
“沒什麼，爺爺。”徐時間搖了搖頭，既然笑不出來，他也就不笑了，反正在徐勵的面前，他所有的僞裝都是沒有用的，還不如真實一點來得好。
“小湛去哪了？”聽到徐勵提起簡湛的名字，徐時間微微一愣，雙手大拇指互相摩挲，他微微喘了一口氣道，“他剛纔，出去了……可能是找誰吧。”
徐勵目光帶着一股子探究，似乎想從徐時間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徐時間低垂着頭，避開那一股威懾力十足的目光，那副躲藏的模樣，讓徐勵的笑容，也漸漸淡了下去。
“時間，你一向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徐勵淡淡的開口，他的皮膚已經不像年輕人一樣的光滑，那一道一道的皺紋，顯示出了他的年輪，他的手有些枯燥，看上去幹巴巴的，皺在一起，但是手指卻十分的長，而且很有力，他用這樣的一雙手，拍了拍徐時間的肩膀，低聲道，“你應該明白，小湛那孩子，到底有什麼用。”
“爺爺，就是因爲他不姓徐嗎？”徐時間擡起頭，目光裡帶了一絲心疼，可當他觸及到徐勵的目光時，他只能收回自己的目光，有些哀傷的抿了抿脣，“他沒有錯……”
“他的確沒有錯。”徐勵肯定了這一點，當他看見徐時間又擡起頭時，眼角多了一些懷念，“說到底，真正做錯的還是我們。”
“既然如此，又爲什麼……”
“因爲你是我們徐家的子孫！”徐勵厲聲打斷徐時間的回答，他的目光變得像旋窩一般，不停地繞着徐時間的思維，想要將他渾身的力氣絞盡，讓他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時間，我一向很看重你，但是你的性子太溫和，你懂得周旋，懂得佈局，懂得將利益最大化，但是你永遠無法選擇進攻，無法選擇直接衝進兵營裡，把對方打得落花流水！”
徐勵的話讓徐時間背脊骨都直了起來，他看着緩緩站起來的徐勵，一股情緒驀然涌入心頭，霎那間填滿了他的心房，那滋味，心酸又苦澀，他明白徐勵的意思，正因爲他不會進攻，正因爲他只懂得在背後佈局，所以才導致，徐家被顏家壓制了那麼久，任憑她們拿那麼一紙婚姻說話。
“小湛，正好可以幫你彌補這一些。”徐勵嘆了一口氣，轉過身看着徐時間，有些無奈道，“他既然被我們挑中了，那就要履行他的責任。”
“爺爺，他是被迫的！”徐時間也站起了身，那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眸，此刻全部被那淡淡的情緒充斥着，“他根本就不知道……”
“時間！”徐勵猛地回頭，抓住徐時間的手，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緊緊地壓住徐時間，他的眼珠略微突出，眼睛張的大大的，眼球裡的血絲，清晰的徐時間都能數清，他就這麼抓着他，隨後一字一句道，“你很清楚，對他，應該用什麼樣的感情對待。”
徐時間眼睛猛地睜大，眼眸裡放出的情緒，說滿了不可置信，他看着徐勵，啞聲道，“爺爺，你當初並不是這麼說的……”
“我能同意他，但是不會同意你，你們兩個，是不同的人。”徐勵鬆開了鉗制着徐時間的手，轉身負手走了幾步，他的聲音已經有些蒼老，但卻還能夠讓人感到害怕與驚悚，“時間，你沒有退路了，不要忘了，當初，是誰同意這麼做的，你若是真要欠他，怎麼都欠不完。”
徐時間張嘴，剛要說什麼，就又被徐勵下面一番話給打斷，“不該有的感情，就給我弄掉，扼殺掉！明白了嗎？”
徐時間悽慘的一笑，隨後笑容又恢復到了溫和，只是渾身上下散發着的氣質，帶了一點憂傷，他低垂着頭，眼眸早已變成巨大的深淵，一落入，便是在劫不復，他輕笑了一聲，痛苦道，“明白了……”
他早該明白的，簡湛對於他們徐家來說，就是一顆棋子，一顆會說話，不會背叛的棋子。
但他也是有感情的！
徐時間看着徐勵的背影，很想要問一句，爺爺，當初你做出那樣決定的時候，你後不後悔？看着那個小時候和你親的孩子，慢慢的長大，看着他，你會不會爲你做的事情而愧疚？！
可是他問不出，他什麼都問不出，因爲連他，都是那樣的人。
所以他只能回答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明白了對簡湛是什麼樣的感情，也明白了，這一段感情，終將要成爲過去，終將要變得充滿利益，陰謀，雜質，與慾望。
徐勵滿意的看了一眼徐時間，他“嘖”了一聲後道，“這纔是我的時間。”
徐時間只是笑，不說話。
他姓徐……
他曾經覺得光榮，如今卻覺得墮落的姓。
“爺爺？”一個如玉般的聲音響起，徐時間猛然擡頭，正好對上簡湛的眼眸，他看着簡湛，握緊了拳頭，對着簡湛笑了笑，“爺爺正和我說你呢。”
徐勵瞅了一眼徐時間，點了點頭，“嗯，小湛，最近做得不錯。”
“多謝。”簡湛瞥了一眼徐勵，然後徑直走到樓上，“叫管家準備一下食材，我要煮粥。”
徐時間點了點頭，徐勵也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簡湛，又看了看簡湛脣角的笑意，就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點了點頭道，“很好。”
徐時間明白徐勵的意思，他閉上了眼睛，吐出一口濁氣後，將自己的情緒端正起來，他又坐會了沙發上，翻看起茶几上擺着的雜誌，可不管怎麼集中注意力，都無法將上面的字映入腦海裡。
徐勵站了一會兒就回房了，客廳裡頓時變得清冷了許多。只有暖色的燈光，照射在徐時間的身上，將客廳的各處，都鋪滿金色的地毯，外頭夜色正濃，冷風的味道，絲絲鑽入，冷的連心都凍牢了。
簡湛上樓換了一套衣服，下來後，就走進廚房，開始煮粥。他記得以前鄭銘也煮粥，而且比較喜歡煮雞肉粥，於是他將雞肉扒成絲，弄好原料後，就開始煮起來。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是這麼過來的，說不上水平好，但是煮煮粥，還是可以的。他可不像是餘何，會做好吃的家常菜，也不像鄭銘，將業餘時間放進廚房，每天研究菜譜，換着花樣的養他的胃……
想起鄭銘，簡湛的情緒就一頓，他看着鍋裡的粥，將脣壓成一條線，默不作聲的忘記和柳文央不愉快的對話。
徐時間走進廚房，就看見簡湛認真的模樣，他目光復雜的落在簡湛修長的手指上，那目光，帶着痛心，也帶着淡淡的糾結。
他慢慢的靠近，然後從後面擁住簡湛，感覺到簡湛身體一僵，他才略微鬆了鬆手，將腦袋靠在簡湛的肩上。
“你怎麼了？”簡湛不方便側頭看徐時間，只好難受的晃了晃身子，他敏感的感覺到，徐時間今天的感覺不對勁，但他也不會閒着沒事去問他，只是看着他這副受傷的模樣，手上的動作，還是下意識的慢了慢。
徐時間將簡湛握着勺子的手拿開，將他壓在臺子上，簡湛的腰撞在臺上，痛的他差點跳起來，而徐時間趁着這個姿勢，將整個人都壓了下來，嘴脣壓住簡湛的脣，霸道又放肆的吻落下，來勢洶洶，不容簡湛反抗。
他就這麼吻了幾分鐘，隨後擡起頭，目光裡的溫情，慢慢的褪去，他握緊了拳頭，像是在忍耐什麼，可最後還是鬆開了。看着簡湛疑惑的目光，徐時間彎了彎脣道，“沒什麼，只是想吻你了。”
最後一次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