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你給我們今日之一切,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用心經營……”顧九對着墳冢輕輕嘆道,她接過寡月點燃的三炷香。
她與寡月三作揖後將香炷插在了墳前。
寡月凝着墓碑,思緒飛揚,他有好多的話想同他說,都得深深的埋在心底了,所有的謎團他會親手去解開,一層層,將那塵封的過往,剖析於世人面前。
許久之後,他扶起顧九,又蹲下,從衛簿手中接過暖爐,小捂熱一下手後放在顧九手中,又蹲下,用他捂熱的人給顧九揉膝蓋。
灼熱捧在手中,溫暖從膝下蔓延至全身,撞擊着顧九心頭的柔軟,他便是這樣一個人,心細如塵,總是在第一時間裡想到關心她、愛護她,卻從未想過自己。
顧九也蹲下身去,她這麼一蹲下,寡月止住了手中的動作,她將手中的小暖爐放在他的手中。
衛簿與衛箕二人識相的走開了。
她同樣溫熱的手覆上他的膝蓋。
他早已麻木的雙腿因她溫熱的手掌,知覺漸漸回來。
他知曉顧九,別人對她好,她會銘記別人的好,一點點的去還,顧九這類人需要以真情來感動,她用來回報的也是真情。
他一手拿着暖爐,一手拉起顧九。
“進去吧,外面風大。”他柔聲道。
“嗯。”顧九頷首。
二人都看了一眼身後的墳冢,朝梅花廬走去。
“夫人想見少爺,你就讓我去見見少爺,將這包東西親手交給少爺。”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站在院門外朝着衛箕說道。
寡月着實不知道這人是誰,南衣說靳鄭氏有一個陪嫁的丫頭,喚作:蘭芝,人稱芝娘。看這人裝束倒也有別於她身後的兩位丫鬟。
那芝娘感受到有人注視,偏頭一望,正巧對上寡月與顧九。
芝娘望着寡月,與衛箕推搡着的手頓然止住,她呆呆地望着寡月,脣中顫抖的喚着:“少爺……”
許久不見少爺了,她都快認不出少爺了,若不是他兩眉之間的那抹硃色胭脂痣,她定是認不出來了,她記憶裡最深刻的還是小時候的少爺。
“少爺……”芝娘向寡月這方邁了數步,手中重重的一大包東西提着,後面的丫鬟要去幫她,被她推開。
“少爺,今日個是你的生辰,夫人……”她說着有些嗚咽起來,她的目光落在今日着着女裝的顧九身上。
“這,這位姑娘是……”芝娘詫異的開口問道。
寡月伸手握住顧九的手,向着芝娘說道:“芝娘,我改日再回去看她……”
只此一句,令芝娘熱淚盈眶,多少年了,少爺的心結終於打開了,終於要去見夫人了嗎?
“是,是……少爺……”芝娘淚眼模糊的將手中的大包袱遞與寡月,“這是夫人爲少爺準備的,還望少爺收下……”
衛簿忙上去接,寡月看了眼顧九,方對衛箕道:“帶九兒回房吧。”
芝娘被這親暱的稱謂震到了,待顧九同衛箕衛簿走遠後,芝娘纔開口問道:“少爺,那姑娘……”
芝娘凝着寡月冷凌的臉突然有些說不下去了,小時候的少爺粉嫩嫩的,別人逗弄的時候只是笑,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哪裡是這般冷硬威嚴……
酒窩?芝娘怔了一下,方纔就沒有見少爺笑過,也不知那小酒窩還在否。
“她是我喜歡的人,我會娶他做妻子。”他淡淡道。
芝娘駭了一跳,這還未經三媒六娉就住進少爺廬子裡,她心中對顧九生了不悅,卻又見少爺護着那女子護得緊,又不好多說什麼來打破這剛剛好些的局勢。
“少爺,要我說這事還是跟夫人說說,這姑娘家住在這裡也不好,少爺你又未婚,這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啊?”芝娘說道,擦了擦額頭。
“她沒有家,只能住在這裡。”寡月說道,“這事我自會同夫人說。”
芝娘聽少爺說那女子沒有家,心中更是着急了,這無個父母孃家的人,如何能成爲少爺的良配呢?又聽得少爺說他自會去同夫人說,心中沒有欣慰是假,至少,這種事情少爺骨子裡還是希望得到夫人的認同的,這不失爲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到底少爺和還是認二夫人這個孃的。
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不是說斷就斷的。
“若是沒事,芝娘就早些回吧,我回廬了。”
“誒,是,芝娘這就回去……只是,不知……”芝娘凝着寡月頓了下,方道,“不知少爺哪日去見夫人?”
寡月身影一僵,末了,才道:“等過年的時候吧。”
芝娘一時激動淚就落了下來,忙掏帕子去拭,身後的丫頭也上跟前來扶。
“好的,芝娘定做一大桌子菜等公子。”芝娘說道,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這幾日有一個自稱是姚府的小姐日日上宅子裡去陪夫人,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女子心悅少爺,也不知少爺會不會是何意思?
在芝孃的認識裡,少爺的妻子當是個大戶小姐纔是,雖姚家是商家,靳家是功勳世家,可少爺淪落江南,若是有個商家小姐幫着扶一把,也是不錯的。至少對二夫人再入靳公府是有利的。芝娘正要開口問。
哪知那素白色衣袍的少年,以推開門扉,入了院子。
芝娘跟着趕了數步“少爺,少爺……”的喚了數聲。
見少爺是真真走遠了,芝娘深嘆了一口氣,離開了。
夜晚,亥時的時候,梅花廬內的廚房裡熱火朝天。
顧九無疑是欣喜的,那四隻小兔子成功的活了下來。如今已能活蹦亂跳的自己走了,斷了奶,還能扒拉着吃些冬蘿蔔。
此刻顧九動手做着蛋糕,蛋是剛從雞籠裡撿來的熱乎乎的蛋,將雞蛋和着麪粉羊奶揉成團,再用酒麴發酵好的。
衛箕對廚房之事比較有經驗,以往顧九也用古代簡陋的廚具做過月餅,他們在圓形的大竹盆裡抹上一層油後,再將大面團放進大竹盆裡。
衛簿負責給竈裡添火,這還未到正午,在老遠就能看到梅花廬裡升起的裊裊炊煙。
“火小一點,哥!你這武火是要將這餅子烙糊了的!”衛箕朝他哥吼道。
說着就覺得腦袋瓜子一痛。
“說多少次了,這是‘蛋糕’不是餅。”顧九佯裝着嗔怒道。
衛簿摸了摸腦袋瓜子,羞赧道:“是蛋糕蛋糕。”
說完又朝被柴火灰薰得快受不了的衛簿道:“把另一邊的柴火也燃上!”
“你要作甚?咳咳咳……”衛簿便咳着便流着眼淚說道。
“瞧你着繡花枕頭樣子,平日裡是誰說我像姑娘家?這會兒自己倒是先受不住了。”
“我這不從來都沒呆過廚房嗎?”衛簿說道,“再說了,公子以前不是常說‘君子遠庖廚’。”
“……”衛箕無語望天,“別廢話了,趕緊的,我要給主子下碗長壽麪。”
衛簿一聽也不多說什麼,忙着給竈裡添火,等水燒開了,顧九將做好的掛麪遞與衛箕。
衛箕將面丟入沸水裡,燙過之後小煮之後馬上撈起,又將少許蔬菜丟入沸水,燙過之後立馬撈起。
鹽、蒜、蔥、醋伴着顧九製作的泡椒都裝在白瓷大碗裡,那被撈起的面被裝進大碗裡,又從一旁的火爐裡舀幾瓢骨頭湯兌了進去,放上撈起的蔬菜。一碗長壽麪就做好了。
“九爺,這蛋糕也該蒸好了,衛箕幫你撤下來吧。”衛箕笑道。
顧九將大的鍋蓋揭開,熱氣帶着蛋與奶的濃香,瀰漫了整間廚房。
顧九伸出乾淨的手在那蛋糕上摁了摁,柔軟軟的上面那層薄薄的皮已經形成了,她取來一根極細的竹籤,將那銳利的一頭戳進蛋糕裡頭。毫無阻力,鬆軟柔和。
“可以了。”顧九柔聲道。
衛箕用沾水的布襟將整個大竹盆端起。
“可是直接端往主子房裡?”衛箕問道。
“正是。”顧九答道,端好壽麪,又對衛簿笑道,“衛簿,洗了手快些跟上。”
“是,待我將這火弄小些了再跟上去,”衛簿答道。
轉眼間子時就快要到了,衛箕將大竹盆放在寡月房內的桌子上。
這大竹盆是個活動的,只要一動盆地的扣板那盆圍便能褪掉,露出完整的糕體來。
寡月走近了些,讚了一句:“很香……”
他又笑道:“不過這糕太厚了太大了些。”
顧九笑道:“倒是個知道這應該叫‘糕’的。”
子時的鐘聲響起——
衛箕與衛簿俱是一笑後,相繼退下了。
“快許個願吧。”顧九將桌上的蠟燭全點燃。
“許願?”寡月不解的問道。
顧九擰起眉頭,解釋道:“即是在你心中想你自己的願望,然後吹滅這蠟燭。”
寡月臉紅了些,羞赧的搖搖頭。
顧九知他不懂,伸手捂上他的雙眼,道:“你就這樣慢慢想,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寡月被顧九突然遮住眼睛,哪裡呢個慢慢想自己有何心願,臉臊紅着,大腦一片空白,眼周的肌膚接觸這顧九溫熱的皮膚,倒是讓他專想了他摟着九兒,九兒冰冰涼涼的脣觸着他頸部的肌膚……專想着那些羞人的事情去了……
顧九也閉上眼睛替他許了他與南衣心中所想,願他安好。
待她鬆了手,寡月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記得她說要吹滅蠟燭的,方低下頭準備吹滅桌上的蠟燭。
低頭的一瞬,兩張臉,觸在了一處……
兩人離得這般近,他能看清她的靈眸、睫羽;她能讀懂他眸中陰鷙與沉鬱。
顧九身子一顫,便退開數步。
寡月身子也震了一下,微涼的手觸上自己滾燙的臉頰,心中悸悸。
許久,衛箕與衛簿站在屋外都等的有些困了。
顧九才先動身子說道:“我來切蛋糕吧。”
大蛋糕被切成五份,第一份盛在大碟子裡,放在上座,上座的梨木椅上是繡着南衣的抱枕。
第二份給了寡月,顧九低垂着頭,將切好的蛋糕捧起,遞與他,柔聲道:“生辰快樂。”
他伸手接住她遞來的蛋糕,柔聲道了句:“謝謝九兒。”
顧九笑道:“小寡月任務巨大,這蛋糕與壽麪都得吃完。”
寡月望着手中的糕,與桌上的面,很無奈的笑了,心裡卻是暖意橫流。
“我去將衛箕衛簿喚進來吃蛋糕。”顧九說道。
“嗯。”嘴裡包着一大口蛋糕的他,還是“嗯”了一聲。
顧九聽着情難自禁的笑出聲來,她倒是知道他的食不言寢不語,偏生還給她“嗯”了一聲,倒真是“怕”極了她嗎?
寡月聽足了顧九那句:這蛋糕與壽麪都得吃完。
這麼大的分量,他不賣力吃如何能吃得完?九兒親手做的,他是必須得吃完的。
等蛋糕吃完,衛箕衛簿收拾好了桌子,顧九纔將給寡月的禮物拿了出來。
是她很早以前就命吳娘給他做好的衣袍。
“怎麼樣,好看嗎?底稿都是我自己畫的呢!”顧九眨巴着眼睛朝着早已又呆傻過去的寡月說道。
他手中拿着顧九給他制好的衣袍,說不出話來,以往他的衣服都是隻要看的順眼又便宜便是花錢買下,他從來沒有想過那麼多。
他的目光落在靛青色衣袍上的雪白狐狸上,心中一悸,他記得慕華胥有一件火紅色的袍子上繡着血狐,那也是九兒的手筆吧。
見他沉默,顧九撓撓頭,倒是與他想到一處去了:“你別誤會啊,你這隻狐狸我可比慕華胥的那隻下的功夫深,你的應該是第一隻,這不,要等着你生日才能拿出來嗎?”
寡月忽地笑了,他倒是不在意這個,倒是這慵懶打盹的睡白狐,看着溫溫濡濡的,讓人心中柔軟。
他又拿起另一件,袖間飛鶴,更顯文人之清高氣息,雖顯清高卻靈動而不呆板,到底是極好的,她知他愛素色,這件便是舉世無雙的一件。
“敢明日穿一件我看看,明日不行,後日,後日不行大後日……”顧九笑道,“總之我想看。”
“嗯。”他答道。
其實顧九想給他做一件的,在長安的時候她有給他縫一件低質的絹布袍子,只是還沒有縫到一半便等來了他的和離書,後來她走時都未將那半件袍子給帶上。
開端不好,便也不想繼續,也許,她比常人更害怕分離。
臘月初九一過,顧九再去毓秀坊的時候來了一個人。
“九爺是位公子,人已經在您的房間裡等着了。”
公子?顧九狐疑的凝起眉。
蘇娘對將將進門的顧九說道。
“我這就去。”顧九邁着大步往自己房裡走去。
方進門就瞧見穿着男裝坐在賓客椅上的姚思珺。
“怎麼學乖了?這回穿起了男裝?”顧九走到椅邊坐下,眯眼打量着姚思珺,又伸手端起一旁的熱茶,早上出門忘記帶斗篷,來時一路上有些冷。
姚思珺傾身向前,說道:“只有你能穿男裝我便不能嗎?”
顧九瞳孔略縮,“噔”的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
“姚小姐來寒坊有何指教?”
姚思珺鳳眼一眯,道:“九爺還真真是九爺,倒是當初我和我哥豬油蒙了心,救了你,我今日來只想告訴你,你和姓洛的事情我都知道,你說我該不該把你和那小子的事情告訴姚瑋瑢那賤人好好刺激她一番,再或者將你們的事情告訴你那個還沒露過面的‘小夫君’呢?”
“你威脅我?”顧九冷聲道。
“這個軒城不止我一個知道九爺是女人,洛浮生不也是知道嗎?”姚思珺笑道,“九爺果然是和洛浮生有一腿,我說那洛少將軍怎地沒再往姚府跑見那賤人了,原是每日裡站在毓秀坊看九爺了。”
“你……”顧九愣了一下,方吼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出征那日那人都在九爺坊外站着,九爺沒看到,我可是看到了的,洛浮生若不知道九爺是女子,難不成還是看上一個男人不曾?”姚思珺再道,“我倒是很樂意將這事告知姚瑋瑢那賤人,想着那賤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抱着洛少將軍的大腿哭哭啼啼的樣子,我就解氣!怎麼樣,九爺現今我們可是一條戰線上的,洛浮生若是一腳踢了姚瑋瑢,你可得是少將軍夫人了!”
“商門婦總是被人輕視的,這洛家到底是世代功勳!”末了,姚思珺添了一句。
“哈哈哈……姚小姐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姚家,虧你想得出來!”顧九道,“對不起你說的這些九爺我都沒興趣,我想整一個人有很多種方法,不會傻到陪上自己!不過……”
顧九走的離姚思珺更近一些:“若是姚小姐,非要將這事拿來刺激姚家嫡女,九爺只能說‘請便’!還有別以爲你派人跟着‘靳南衣’我不知道!將一品樓外你的眼線都撤了!否則我休怪我不客氣!”
“哼,九爺好大的口氣!”姚思珺從座椅上站起,“別以爲我不知道,靳公子至今未娶,聘則爲妻、奔則爲妾!你與靳公子私奔嶺南,將靳公子害得那般模樣,若不是我與我哥救了你們,靳公子早就被你整死了,你這種女人不配爲靳公子的妻子!”
顧九被她罵懵了,這都是些什麼跟什麼?
聘則爲妻,奔則爲妾?她和靳南衣私奔?姚思珺的想象力,還真是她低估了!
顧九扶額,道:“姚小姐,你說這些是想說我不配做南衣的妻子,你才能做南衣的妻子嗎?”
“的確如此,這幾日靳夫人可是與我很談得來呢!”姚思珺說道。
“你……”顧九被她的話唬的一怔,隨即卻是笑了,“到底是個不怕羞的‘惡女’。”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跑上男方家門都做得出,也只有姚思珺做得出來了。
姚思珺臊紅着臉道:“總比你與人私奔的強。”
顧九的臉色愈發難看了,她與人私奔?她可是與陰寡月正正經經拜堂喝過交杯酒的。
“姚思珺,我勸你沒搞清楚狀況前別亂說。”顧九說道。
“難不成還是靳公子拉着你私奔不曾?”姚思珺叉着腰、紅着臉大吼一聲。
“的確是靳某帶着九兒去嶺南的!”
房門被推開,一身素白色錦袍的少年從門外進來。
顧九怔了一下凝着突然出現的陰寡月,他身上穿着的白袍,正是那件她命吳娘給他做的飛鶴袍子,俊雅的不是在凡間……
他來時早已將周圍的人遣開,在門外站了好久,這屋子本是隔音的,可是屋裡的動靜他聽得清。
他走上前去,絲毫不避諱姚思珺驚訝詫異的目光。
他伸出手握住顧九的,沉聲道:“九兒,她不是你說的那種女子。”
沒有多餘的解釋,再無他言。
他便是這麼一個人,從不對不相干的人多做解釋,有些人刻骨銘心,有些人不足掛齒。
姚思珺怔怔的站在那裡,似還未回過神來,不知是少年太美,還是他的袒護太過傷人,她便是片刻未曾回過神來。
“送客。”顧九瞅着姚思珺失神的模樣,皺起眉頭喚了一聲,不見赭石過來,方想到這人來時,或許已將赭石只開了。
“不必了!”末了,姚思珺臊紅着臉一甩衣袖,轉身離去,她不信,她想要的人得不到。
姚思珺走後,寡月才送開顧九的手。
“九兒,不必爲這些人心煩。”他道。
顧九凝着他且說道:“你來多久了?”
他滯了一下,方結結巴巴道:“有一會兒了……”
“我進房時見你將斗篷落在房裡,便給你送了來。”寡月將手中的斗篷遞與顧九,“趕明日做件厚的,這件終究是薄了些。”
顧九接過斗篷放在一旁,嘆了口氣,又伸出雙手,執起寡月的手。
她感受到少年的手顫抖了一下,她拉過他走到墊着毛毯的大椅前坐下。
寡月不明所以的盯着突然安靜下來的顧九,他知她有心事,想知道,卻不敢問,關於洛浮生,關於……
顧九靜靜地坐到他身旁的木椅上,伸手執壺,斟滿一杯茶,遞與寡月,又給自己斟上一杯。
方纔開口道:“我想將洛浮生的事情告訴你,我不想隱瞞了。”
她知他接受不了什麼移魂*,什麼借屍還魂,她也不想講的那麼複雜。就且當她是阿九,講於他聽……
“我少時父母曾與洛家說親,他也算是我半個未婚夫。”
她才說了前句,就瞧見少年的臉色變得慘白。
“當然只是顧家一廂情願,洛家的從未表過態,後來洛浮生喜歡了姚瑋瑢,這事便是再也沒有提起過了。後來顧家沒了……”
“九兒!”那人打斷了她,“我知道了……”
顧九不敢直視他沉鬱的鳳眸,於是低垂下腦袋點頭。
說出來,心裡好受多了,她嘆了一句。
寡月心知於顧九過去那段回憶必是傷痛,既然已經結了痂,他又何苦再讓她親自將那痂痕掀開,她能想着告訴他他已經很滿足了……
“我與洛浮生的事情,就是這樣的。”
好久,顧九纔敢擡頭去瞧他。
“嗯。”他只是嗯了一聲,再無他言。
顧九不知他心中計較,也不知他到底想着什麼。
春日遊,杏花開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不能羞——
他輕閉鳳眸,華胥一曲,傳遍江南。《思帝鄉》成了小小的毓秀坊的九爺傳世之作,那麼,這些他該如何去想,如何不生計較。
他要的是,她人在,心在;若她人在,心不在,他若強留不得,他便是……
只是他陡然間憶起,那日揚州、杏花村,那處蕭條的宅院裡。
嫁郎當嫁靳南衣——
她是一時悲憤,被她那年少棄她而去的竹馬傷透了心,才那般說的,氣那洛浮生的……?
想到這裡,他慌亂間伸出手,握住她的。
顧九被他突入起來的動作駭了一跳。
且見他沉鬱的眸中,燃起一抹藍色的炙熱。
“九兒,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不會說動人的情話,也無需她贈他一首《思帝鄉》。她若是被傷的不敢再靠近別人,便由他來溫暖她,若是一輩子不行,下輩子,他再接再厲……
顧九凝着他堅定的眼,微微揚起脣角,她伸出另一隻手,搭在了他握住她的手的那隻手上。
“我知道,我不是說過這輩子爲奴爲馬,你便是不得離開我……”
她言的輕佻,他卻是聽的認真。待她說完,他便認真的“嗯……”了一聲,迴應她。
顧九終是止不住大笑了起來。
許久後,顧九送寡月出去。
走至堂前就瞧見坊裡進來了許多客人,這幾日的許多客人大多是從清晨從萬安寺裡請了香後回來再來毓秀坊做新衣的。
顧九送寡月出坊,一路上千叮嚀萬囑咐,依依不捨……
有挑樣板的婦人回過頭來。
“原來九爺在坊裡啊?”一個貴婦人走了過來。
顧九回頭望向那婦人。見她一身半舊的紅綾短襖,繫着綠汗巾子,膝下露出紫綢撒花的褲子。再看婦人年紀,貌似不大,十六、七歲模樣,許是新婦。只是有些面生,不像是她們坊裡慣來的客人。
顧九凝着眉望着她道:“夫人,有何事?”
那小婦人笑了開來:“奴家姓畢,經趙夫人介紹來的,將將挑了一款新襖裙,這在給奴家夫君挑呢。”她說話間目光陡然掃向顧九身旁的陰寡月,美眸忽地一亮。
“坊,坊主,這,這件衣服的款還有麼?”小婦人顫聲問道。
顧九眉頭不悅的皺起,道:“這件衣服全世界只有這一款,不給賣了。”
許是因爲在乎,語氣生硬了些,那婦人駭了一下,乾笑了笑。心中卻是極其不悅,她不由的盯着寡月袖間的飛鶴和胸前的立鶴瞧了許久。心內不悅感更甚,憑什麼就只賣這一件了?
婦人見顧九送着寡月離開,又在坊裡轉了轉,瞧見一件與寡月身上款型有些相似,卻不及那件完美的,買下了。雖說是買下,心裡卻暗自嘀咕着再也不來了!
顧九本想將寡月送上馬車,督促着他回去。
許是突然來了癮,想要寡月帶着他逛街玩玩。
寡月是無論顧九說什麼都妥協了。
兩人是一路從毓秀坊走到了一品樓。
顧九心情愉悅的走在前頭,不時的望着一些小攤小販。
只要是顧九留意過的拿着把玩過的,寡月都會上前去問小販:“多少錢?”
接着顧九便會折回去,同他說道:“不用,我只是隨便看看,不見得是我想買。”
果然是沒有陪女人逛過街的孩子,女人感興趣的不一定是想買的,買了也用不着啊。
一路上有人盯着她二人,或駐足觀望,或小聲議論。
而寡月雖是紅着臉,卻一直強撐着身體行在顧九身後,因他知曉,顧九喜歡。
顧九知道這些人大多都在說她身後的少年,如何氣質絕塵,舉世無雙。
顧九走了幾步,突然意識到少年沒有跟上來,回頭就瞧見,寡月竟然在付錢買糖葫蘆。
咦?這個怎麼不徵求她意見了?
寡月拿着一串糖葫蘆跑來,遞與顧九。
顧九接過他遞來的糖葫蘆,咬了一口,糖衣給的很足,酸酸的,很好吃。
“這次怎麼不問我了?”她舔了舔脣笑道。
寡月羞赧一笑,他不會告訴她,以前在長安何她賣餛飩的時候,她都喜歡盯着糖葫蘆發呆,他便知她喜歡。
“走吧。”他笑了笑。
一品樓。
這是不是顧九第一次來一品樓,卻是第一次同陰寡月來。
“兩位請!”
一品樓的一樓是類似於“專櫃”的“雜貨鋪”,賣得都是一些罕見的珍品大多來自京城,或者是“舶來品”,或者是從西涼,甚至天竺等地來的珍品。
寡月領着顧九走進。
“哦,靳公子,程先生和文先生他們都在詩閣。”一品樓的小二朝他二位招呼道。
顧九凝了他一眼,道:“不若你先上去,我在下面等你?”
寡月從身上取出一個錢袋,顧九凝着一看,見還是那個寒梅繡袋。
“看見想買的便買,我會快點的。”他柔聲道,轉身上了樓。
顧九捏握着錢袋黑線滿頭,有時候他真當她是孩子。
顧九接過銀子轉身就對上遠處一雙絕美的鳳眸,因爲盯的時間夠長,方纔顧九一直覺得後頸火辣辣的燙,如今方轉身便是朝那方盈盈一望。
那雙眼有些熟悉,卻不甚熟悉,她陡然間憶起那雙雪夜裡帶着陰寒狠戾的絕美鳳眸。只是想到了,卻沒有讓她將眼前這雙聯繫起來。
“姑娘,東西包好了,給。”掌櫃的同那女子說道,將那一大包東西遞與她。
紅綾臊紅着臉接過,將銀子遞與那掌櫃的吼,微微頷首,逃也似的離去。
爲什麼,她陡升一種感覺,那個溫潤俊秀的靳公子對這個毓秀坊的坊主,如同男子對女子……
那樣寵溺的眉眼,那樣溫暖的淺笑,她無數次來一品樓都未曾見到過這樣的靳公子。原來那樣冷凌孤高的無雙男子,也是會笑的,也會有對一個人寵溺的時候。
顧九看着紅綾遠去,她看清她手中提着的木箱有紅紙貼在上面,寫着一個“姚”字。
姚家的,也倒少有這般乾淨眼神的女子,她心中想到。
顧九在一品樓裡賺了轉,突然有三兩女子有意前來搭訕。
顧九知她們心中所想,也沒想搭理她們。
準備繞得理她們遠些。
只聽得其中一個女子說道:“公子,你身上好香啊,也不知用的是什麼香?”
接着一個女子淡紫色衣袍的女子從衆女中走出,朝着顧九盈盈一福,方道:“的確,小女子從未聞過,亙古空靈,似沉香,又氣質清雅,香氣自然,持續不竭,不是時而斷時而續,竟……”
那姑娘頓了一下:“竟像是從身體內發出的呢。”
顧九心中小震了一下,心道,還是個“識貨”的!
“姑娘可是對香學頗有研究?”顧九朝那女子一揖,問道。
她方問完,一羣女子便笑了,又有一女子從中站出,笑道:“楊姐姐,你可是香學大家,這小公子,竟不認識你!”
香學大家?
顧九眸光一閃,即是香學大家,當應知這香該如何解!
顧九忽地上前一步,道:“楊姑娘若是想知道,何不同小生單獨聊聊。”
衆女駭了一下,隨即都掩脣笑了,這小公子,到底是個直接的。
“有何不可,一品樓天字三號房是小女子常駐之地,若是公子日後要來,給一品樓掌櫃的說聲便可直接去。”楊水心笑道,“公子請吧。”
顧九心裡讚道:倒是個不拘於禮教的江湖女。
“小公子,這一品樓自產的上等香水、焚香和香皂,都是出於楊姐姐之手,別人想都想不到呢。”一個女子說道。
另一個女子拉過那人道:“就你個話癆,還攔着小公子作甚,不想你楊姐姐和小公子多聊會兒呢?”
二樓,寡月這場講解聽得漫不經心的,滿腦子的都想着他的小九兒。
正失神的空擋就透過窗戶,瞧見顧九跟着一個淡紫色衣袍的女子進了天子號房。
他眸光一滯,眉頭就皺了起來。
天字三號房內。
楊水心命丫鬟給顧九看茶。
顧九擡眼打量了一下楊水心的“香閨”,方道:“楊姑娘,實不相瞞這香的確是從小生體內散發出的。”
那楊水心駭了一下,卻沒有表現的那般明顯。
她笑道:“小公子,莫不是糊弄小女子的?”
顧九笑着搖搖頭道:“我何故騙你,這香氣確實是從我體內散出。”
楊水心倒也不再反駁顧九,方道:“這香丸服下三日便需要再服,這香味如此亙古,公子可是第初次服用?”
顧九搖搖頭,很無奈的再笑了笑:“已經快半個月了。”
什麼?
楊水心忙道:“這香丸若是多次服用影響生育,水心還是勸公子莫要多服。”
顧九也駭了一跳,道:“可是楊姑娘,那日那人只給我服用了這一粒,吃完無任何後遺症,然後這香味經久不散,甚至我用諸多香水都掩藏不住他的香味……”至於影響生育,她原來的身子底子便是損了的。
“聽公子的意思竟是想除了這香味,也不知公子,這香丸是何人所贈?”楊水心問道,此人定亦爲香學名家。
“我若是知道那殺千刀的是誰,定是剁了他,不,將他碎屍萬段的說,你說的對我正是要除去這一身香味,若是再讓那人找到我,難保不被他喝血吃肉!”顧九邊說邊打了個寒噤,已無了方纔罵人的氣勢!
顧九摸了摸鼻子望着一臉驚訝的楊水心道:“小生失禮了,失禮了。”
楊水心擦了擦額際的汗,這時候有丫鬟給顧九遞來手爐,顧九接過。
楊水心瞅了眼顧九道:“若是小公子想去除這香,小女子可以一試,只是公子,水心覺得這香祛了倒是着實可惜了,這香味我聞着竟是與漢宮燕後趙飛燕的凝香丸有些相似,卻又沒有那‘凝香丸’的‘那個’作用……”
楊水心說完,低下頭去。
“‘那個’作用?哪個啊?”顧九不解地問道。
連一旁站着的丫鬟都笑了。
楊水心只好道:“就是妃嬪媵嬙們媚惑君王的作用……”
“我知道了。”顧九汗了一下,若是有“那個”作用,她定是先“自刎保潔”再說。
“那就勞煩楊姑娘,替顧某研製這‘去香丸’。”顧九從袖子裡摸出一錠十兩的銀子,放在桌子上。卻被楊水心給推了過去。
“無功不受祿,況且小公子身上之香丸獨特,既能持續如此之久,如同融入骨血之中一般,水心若水不能完成公子心願,便更受不得公子錢財。”楊水心笑道,已伸手將那錠銀子拿起,放在顧九手中。
顧九微微有些失望,說實話,被那樣的頂級殺手再度纏上,她想着都身子打顫。
“那便勞煩楊姑娘了。”顧九從座位上起身,朝楊水心深深一揖,“小生先行告退。”
“鶯兒,送送小公子。”
一旁乖巧丫頭答了聲:“是。”便將那珠簾挑起,等顧九走過後,又快步向前走,去開門。
顧九剛出天子三號房便看站在詩閣門口的陰寡月。
顧九震了一下,沒有意識到這麼快他便談完了。
“回家吧。”寡月柔聲說道,朝她微微勾脣。
身後的鶯兒朝寡月,又朝顧九一福身後,進了房。
顧九望着長廊裡朝她伸出手來的陰寡月,淺笑了一下,將手搭了上去。
“怎麼這麼快啊。”顧九小聲問道。
“這幾日大家都去關心戰事去了,聊的激烈散的也快。”那人柔聲答道。
“那戰事如何了?”顧九問道。
那人滯了下,伸手將顧九身上的斗篷攏了攏,方道:“傳五嶺官道已經收回來了。只是要打到尉遲廷老巢,終是得些時日。”
“那,他們都過不了年了?”顧九問道。
寡月眉目一黯:“估摸着是如此……”
顧九隻是隨口一說,若是如此,江南人的年也吃的緊了些,大部分都要分出一點給軍隊吧,也不知慕華胥那邊整麼樣了?
聽人說,慕舫的銀子可是一車一車的往京城運呢。
再過了幾天,聽人說夜帝又命慕國公長子慕長安率着十萬北方軍南下,支援洛家軍。
顧九懂了夜帝這是想開春前結束這場戰役。
顧九隔了幾日再來毓秀坊的時候。聽人說起,姚家的新開了數家成衣鋪。
原來的姚府只織布染布,織錦染錦,如今倒是想起做成衣了?
如何如何?
顧九從內室走出,對着繡房喚了數聲:“硃紅!”
這小丫頭倒是一連避着她數日了!
接着蘇娘領着硃紅從繡房裡出來。
“九爺喚你呢!”蘇娘拽着硃紅。
顧九眉頭一擰,瞅着頭低的老低的硃紅道:“換身衣裳,隨爺出去。”
“爺,奴家不舒服……您找別人吧……”硃紅低着頭說道。
“嗯?”顧及掏了掏耳朵,以異樣的眼神凝着硃紅。
“哪裡不舒服?”顧九沒打算放過她。
“奴家……肚子疼……”硃紅的頭埋得愈來愈低了。
“癸水來了?”顧九這麼一說,連蘇孃的老臉都紅了。
“……”硃紅急的快哭了,“爺您就別難爲硃紅了!”
她衝顧九道:“奴家家世單薄,生得低賤,高攀不起九爺,前些日子裡衛小爺已經給奴家提過醒了,奴家再也不會對九爺存什麼非分之想,以後好好做事,讓坊裡的生意越來越好……”
硃紅邊說邊落淚,看得顧九不忍,顧九也算是從硃紅的話裡明白了,小朱紅芳心錯投給她了,她也深知衛箕是爲了硃紅好,早些斷了硃紅的念想,便那般說的。
硃紅既能當着蘇孃的面都這般說,不顧女兒家的顏面,也到底是她將人家給逼急了。
顧九走近了些,凝着硃紅道:“硃紅,人無貴賤之分,九爺我與你又有什麼不同……”
硃紅猛地擡起淚眼望向顧九,豆大的眼淚滾滾滴落。
顧九凝着她,笑了笑,繼續說道:“喜歡不是一定要結爲夫妻,一定要做妻子或者丈夫,還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不是嗎?我這裡,沒有主子,沒有奴僕,也沒有高低貴賤,硃紅是聰明的姑娘,再不要說這種話了……”
硃紅望着顧九許久許久,才破涕爲笑道:“九爺,你等着我,我馬上換了衣裳跟着你去。”
顧九見她如此心裡好受了許多,忙添了句:“換完了衣裳,將赭石也叫上。”
不一會兒,顧九三人便出了門。
姚家的成衣鋪正坐落在一品樓斜對門,這條街可是軒城有名的繁華街,雖不像華胥樓直通西城門和被城門,這條街也與華胥樓所在的街道相通隔的並不遠。
顧九與赭石、硃紅二人步行而至。
姚家的成衣大樓將將開業,坐陣的竟然是姚府姚夫人和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的姚氏嫡女。
姚瑋瑢,這是顧九第一次瞧見姚瑋瑢,一身藕粉色的衣袍包裹着她略顯豐滿的身子。
她就站在“華衣閣”大門前,攙扶着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紫色錦袍,她另一邊是顧九那日遇見的那個姚府奶孃,羣人擁簇,笑聲琅琅。
鞭炮聲響起無數的江南名家前來賀禮。
“恭喜恭喜。”
“恭喜姚夫人、姚小姐,祝華衣閣生意興隆!”
“……”
都是一些耳朵都快要聽出繭子的話。
許久之後,姚府的姚奶孃站出來,朝衆人鞠了個躬。
“感謝大家到來,今日‘華衣閣’正式營業,華衣閣所有的華衣上的所有繡樣皆是出自我們小姐的手筆…。”
姚奶孃駭未說完,就聽得臺下贊聲不止。
“你不知,這姚家小姐,可是能繪一等一的繡樣,傳她十歲那年繪的繡樣就能讓很多行家刮目相看呢!”
“姚小姐真真是蕙質蘭心,才藝高絕啊。”
“……”
姚奶孃很是滿意這樣的場景,一旁的姚瑋瑢滿臉謙遜之態,低垂着首,五人瞧見她面紗下的脣角微微勾起……
姚奶孃,輕咳了下,繼續道:“我們華衣閣的裁縫可是請的江南名家畢夫人。”
這時候一個着青綠色新襖的女子走上前來,三十多歲的年紀,到底是生得一雙精明外露的丹鳳眼,一點櫻脣,膚白高額。
“此次在姚夫人和小姐協助下,我們華衣閣,推出了兩款女袍一款男袍,包大家滿意。”畢夫人笑道,“我大雍注重服飾,女子服飾莊重間盡顯嫵媚,男子服飾儒雅間盡展風流,下面我就請小廝們將這三款服飾展出!”
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過後,顧九看到幾個身高體壯的姚家小廝將那三款衣服展出。
當她盯着正中那款素白的袍子的時候,清眸已不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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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也暖。
大家這幾天給我時間多寫些,多更些,謝謝大家,每天都是萬更(*^__^*)嘻嘻……
敢搶九兒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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