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時還有點迷糊,高林源提醒我纔想起來今天該交錢過去,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於是開車狂奔過去,進了門江藍早等的不耐煩,“昨天才表揚你吶,今天就遲到。”
我笑道,“多少也允許我偷偷懶麼,離明天也還早呢。”
江藍撇撇嘴巴,將箱子接過去,把裡面的錢點清楚,那模樣一絲不苟。我抱着胳膊在旁邊有些酸的說,“誒,我辦事你還不放心,不會少你的,更不會有渾水摸魚的的東西。”
江藍頭也不擡的專心檢查錢,末了說,“親兄弟明算帳,更何況林先生……”他不說了,用餘光窺我。
他想說什麼我自然明白,無非是我這半個叛徒的身份,只可惜有人他不要我死,我也得以苟延殘喘至今,喚作別人卻不知道自然不知道死相又多麼悽慘,也虧得我有那一兩分的幸運抑或別的什麼,所以我倒覺得他是嫉妒我來着。
我不同他計較這些,耐心等着他檢查完我好回去。他將錢一沓一沓撿好,擡頭對我說,“行了,今天就沒事了,你想回就回吧。”
我說那我就走了,那頭還有事情沒弄完。他說要不要我送送你。我說不勞煩了,反正這麼近。出於禮節因素,他還是將我到門口,拐出亂七八糟的衚衕,搭了輛出去青金的寫字樓下取車,正下了出租江藍又把電話打來了,說讓我回去一趟。他語氣不太好的加了一句,“少爺說的。”
我愣了下,不知江越又想做什麼,覺得躲着點更安全,“下次吧,西區真有點事情沒處理。”
江藍在電話裡沉默了幾秒鐘,終於嘿嘿冷笑出來,“林朝陽你怕什麼吶,還真指望舊情復燃?我早說過總有一天會替代你站在少爺身邊,沒了昔日輝煌就再不敢回來看我功成名就?你總是這樣沒骨頭的人!”
我提着電話繼續往前走,“是了是了,我這種無情無義的敗類應當遠遠走開。只是不知到底誰才害怕。”
將電話掛了,發覺目前沒什麼事情做,高林源聯繫傾才老闆的事情也還沒有信兒,我取到車開着到處閒逛打發。在幾條交通主道上面來回轉圈,不知怎麼,突然想起維加利夫來,那年看見他也是在這樣冷的天氣,單薄而脆弱的年輕人,渴望自由的表情……那天之前,林朝陽至少尚能滿足而又卑微的生活,那天之後,便是與江越緣分湮滅的開始。路過最喜歡的那家餐館時,手機響了,是高林源打進來的,“林哥,剛纔總部打電話找你,說要你回去一趟。”
我覺得有些懨懨的了,沒有氣力的樣子,“哦。什麼時候和頃才的老闆見面?”
“也就這幾天吧,林哥,別忘了回總部……”未待他說完,我便掛掉電話。江少爺當我仍是那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白癡,林朝陽雖不夠聰明,但至少懂得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
我不會那麼聽話,也從來沒有聽話過。
慢騰騰的將車往西區開,電話又響起來,是江越,我笑了,將電話接過來。
“電話怎麼打不通?”他熟悉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回總部來,現在。”
“我這裡有件事情要等幾天才能回去。”
“如果是頃才的事情,我會找人解決的,不用你管。”
我笑出聲音來,頗有點受寵若驚的味道,“怎麼能勞煩您吶,高林源也太不懂事,這種小事還要報上來勞煩少爺您費心。”
是了,高林源從一開始就挑明是江越派來監視我的人,不過時過境遷,我早已不痛不癢安然接受現實。更何況如果身邊沒個人監視,我倒覺得不自在起來,你看,人就是這麼容易習慣,哪怕是監視。
“我給你十五分鐘出現在我面前。”他冷冷的說,掛掉電話。
我偏不如他所願,繼續在外面開車逛足足拖了三個多小時才敲他辦公室的門,沒人應,我嘆口氣剛轉身離開,門卻在身後開了,“你晚了203分鐘。”
回頭看他,白色的燈光打在那仍是漂亮迷人的眉眼,宛若少年一般純潔可愛,沒變一點的樣子,恍惚之間他還是輕聲輕語叫我朝陽哥的時候,我笑起來,“那真是不好意思。”便伸腳繼續往前總部外面走。
聽見江越在背後關上門道,“回葛宅休息下,我讓人把房間準備好了。”說罷他幾步走在前面帶路。
“讓我過來有什麼事情?”我回來這麼久也不見他如何熱絡,這次突然轉性必然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去做。
他頭也不回的說,“要到年關了,葛家的人是要回來過年的。”
我聽了冷笑出來,原來是臉面問題。停下腳笑道:“我什麼時候成了葛家的人,不過是讓你睡了幾次,那也沒有什麼,我還和竹井十夜睡過,和竹井十夜的女僕睡過,和童佳還有楊之臣睡過,你說我到底算哪家人。”
他迴轉身來瞄我一眼,極平靜的說,“朝陽,你血裡就烙了葛家的印,狡辯不過逞嘴上痛快。”
我盯着他想了想說:“要回去也該是明天,那邊有點事情還沒處理完。”
江越仍是不痛不癢道,“好歹讓人家過個年吧,當年你也是這麼勸我的。”
當年,當年是什麼情況,如今又是什麼情況。時過境遷,自然要有些不同了。
我也不好再說什麼,跟他上了車。江藍已經在車上等着了,後座仍是江越的地盤,我坐上副駕駛,江藍便發動車子往葛宅開。
路上江藍和江越有一搭沒一搭聊總部的事情,多也是無關痛癢的人事調動,還有生意之類,就目前情況我聽不太真切也不明白,於是靠在椅子上把衣服蒙了頭就有點昏昏欲睡的意味。
朦朦朧朧間聽到江藍嗤的笑了下,聲音略略調高些,是故意要讓我聽見“那就讓林先生回來好了。”
江越的聲音卻有些冷,“你以爲你們能比麼,這事還是你去。”
我聽着,心裡沒有特別的感覺。
到了葛宅,江越叫我兩聲,我覺得累沒應他,繼續裝睡,他以爲我真睡死了,便讓僕人過來把我摻到屋裡去。過了半小時,那個僕人急急忙忙的報告說我發燒。
這纔想起來,估計是開車在外面逛沒開暖氣凍的,若是往年我還不至於這麼脆弱,現在卻是嬌氣的比女人還不如,冷不得勞累不得,否則定要弄個病出來嚇人,也無怪我剛纔感覺累得很。
覺得累的實在不行我索性放鬆神經真的睡過去,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處理我的。夢中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顏色也沒有,就彷彿我生活的現實。
但這黑漆漆後面似有什麼,等着我去找,夢中我開心的笑出來,因爲我已找到了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