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麗珊卓問話用的是瓦雷利亞語,艾格除了“索羅斯”這個名字以外聽不懂剩餘內容……而這時,那位脫困躲到守夜人這邊來的店內人員也滿臉堆笑地朝他開口了:“總司令大人,在下託布·莫特,您先前派來的人已經把話傳到……您算是找對人了。不敢說整個維斯特洛,但在下絕對是君臨城內唯一能重鑄瓦雷利亞鋼的人!”
原來這人就是自己此行要找的正主,但艾格此刻卻無心與之對話——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對面那個紅袍男子身上。
不知單純是爲了和梅麗珊卓對着幹還是考慮到在場其他人能否聽懂,索羅斯回答時卻是使的通用語:“光之王在火焰中向我傳達了神諭,女士。祂告訴我,我們必須儘快趕到長城,參與祂與宿敵的決戰……這麼一場史詩般的大戰,當然得配上最好的裝備。所以,我們就到這裡來淘貨了。”
託布·莫特可不接受這番解釋,仗着有一幫看上去很能打的守夜人撐腰,他連聲音都大了許多:“什麼史詩般的大戰,一派胡言,你就是去天上弒神,也不能強搶我這兒留給守備隊軍官的裝備!”
但沒人搭理店主,雙方皆帶着意外之情打量着對方爲首者:艾格和梅麗珊卓盯着索羅斯身邊那位金紅頭髮的年輕貴族,而對面則俱都細細觀察着彷彿天上掉下來一般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守夜人總司令。
片刻後,年輕貴族先微笑着走向了艾格,單手撫胸躬身示意:“很榮幸在此地見到你,總司令大人。在下貝里·唐德利恩,黑港伯爵。這兩位是我的朋友:曾在慶祝艾德·史塔克擔任御前首相的比武大會弓箭比賽中獲得優勝的‘神射手’安蓋;精通劍術,力大無窮,人稱‘可靠的’盧克;外面那個看馬的孩子,是我的侍從,艾德瑞克·戴恩。”
“唐德利恩大人,很高興認識你們。”艾格依樣還禮,同樣簡單介紹妮娜和科本,內心卻已然掀起波瀾——貝里·唐德利恩?是在原劇情裡被泰溫的軍隊殺了N次卻不死的那個貝里?看起來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啊,不過想想,在這條時間線裡的他,只怕還沒被殺過任何一次吧,“聽這位來自密爾的索羅斯說,你們想要北上去支援守夜人?”
“沒錯。”貝里滿臉意氣風發,“總司令大人,你我簡直是宿命中的戰友,我們正愁沒辦法離開君臨北上呢,就巧而又巧地在這兒撞見了您,想必……您的船上不會差我們這五個位置吧!”
當然不差這五個位置,小半倉庫幾千斤的硝裝在罐子裡看起來多,但遠沒到能把黑鳥號塞滿的程度。但,自己到君臨城的鋼鐵街來邀請託布·莫特,竟能撞上幾位原劇情中就有戲份的紅神信徒、遵從光之王意志的戰士!
這是巧合?
鬼才信。
會不會是那個神秘莫測的拉赫洛——在獲悉自己熔劍鑄箭頭的想法和具體行程後,通過火焰通知索羅斯和貝里一行,今天到這裡來等自己,從而給自己送上一名神箭手外加三個優秀戰士配合,以發揮箭矢版“光明使者”的最大威力?
上面這條這還是比較好的猜測,還有一個更糟糕的可能,艾格甚至不敢深入細想:不久前腦海裡忽然冒出來的那個熔劍念頭,到底還是不是自己的自由意志獨立做出的決定?
有沒有可能,是拉赫洛通過影響潛意識植入熔劍這一想法,引導自己來到託布·莫特的鐵匠鋪,再給索羅斯一個神諭讓他同樣生出“來這間君臨最好的鐵匠鋪購置裝備”的念頭,從而順理成章地讓兩撥人相遇,幫這場戰爭缺失的最後一組人也搭上自己的順風船返回長城?
這猜測,似乎也完全解釋得通一切!
自己騙梅麗珊卓說:是拉赫洛授意自己將劍分鑄成遠程武器。會不會……這其實不是個謊言,而是無意中說中了真相?
……
就像那個經典的缸中大腦問題一樣,眼下的自己,該怎麼分辨——自己是否已經被拉赫洛影響乃至操控思維?
艾格被這念頭弄得背後發寒,以至於愣神了幾秒,連黑港伯爵的下一句話都沒聽清。
“大人?”
他匆忙回到現實中:“哦,當然沒問題,守夜人軍團歡迎七國任何有志之士的相助!”
“總司令大人,咱可說好了,我們只是去幫你對付死人。”那個大男孩一樣的箭手安蓋出言補充道,“可不是去加入守夜人,女人的滋味我可還沒嘗夠呢,要我發誓不娶妻,那還不如殺了我算了。”
……
旁邊,梅麗珊卓已經和索羅斯用通用語爭辯了開來,紅袍女質問酒鬼索羅斯爲何沒完成最高祭司佈置的任務,而後者則毫不客氣地反擊說他有他自己服侍拉赫洛的方式。梅麗珊卓高傲的神情和咄咄逼人的語氣顯示她在紅神教內部的地位高於索羅斯,但後者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吊兒郎當模樣,似乎不怎麼買面前這位高階祭司的賬。
“喂……”店主本指望有求於自己的艾格能替他撐腰,沒想三言兩語兩撥人竟一拍即合成了同夥,頓時有些擔心地望向艾格,“總司令大人,您看起來是個通情達理之人,可勸勸您的朋友,這些是國王陛下訂的裝備,隨便拿走我沒法交代的。”
那位可靠的盧克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店主:“咱們北上可是要去對抗人類的天敵,終結長夜保護七王國的全體居民,用你店裡的裝備是你的榮耀!推三阻四的,等死人南下侵吞人類王國,你看守備隊穿上你的鎧甲能當守夜人用不?”
艾格此時也從令人膽寒的猜想中回過神來,艱難地遏制住了即將飄飛的思緒,擡頭看了看自己幾個新同伴看中的裝備:光澤閃耀做工精良,確實相當不錯,但也不過就是幾套尋常的中高檔鎧甲罷了,泰溫向守夜人軍團捐的那一批,質量就不比這差,給親信軍官層一人套分下來,還剩十幾套。
“算了各位,莫特先生畢竟還要在君臨城裡繼續做生意的,也有他的難處,咱們就別折騰他了。待到了贈地,我會開放倉庫,讓幾位先行挑選合身的裝備。”
靠着此番承諾,他算是平息了爭端。強壓着驚疑,艾格繼續按計劃辦正事——他詢問託布·莫特考慮得如何,是否願意隨他北上,爲守夜人重鑄一把“不知名”的瓦雷利亞鋼劍。
……
“唉,自然是願意,但你爲何不把劍帶來呢?”託布嘆了口氣,“讓我親自北上去幹活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得提前說明:身爲維斯特洛最優秀的鑄鍛工匠,我的出場費可是很高的,咱們得在這裡先談好價碼。”
“開價吧。”艾格也從不指望人人都能覺悟高到因爲守夜人聲稱自己與異鬼作戰就願意免費提供服務,但一個平民鐵匠而已,技術再好,頂了天也就千八百,能高到哪裡去?
“您決定將一把瓦雷利亞鋼劍熔鑄成儘可能多的箭頭。”託布·莫特猶豫一番後報了價,“不管那把劍有多大,我要其十分之一的瓦雷利亞鋼作報酬,如何?”
“十分之一的瓦雷利亞鋼?”旁邊的貝里聽完大笑一聲,“可真是好價碼,泰溫公爵多半願意用十萬金龍購買任何一把瓦雷利亞鋼劍,卻窮盡半生都沒找到賣家……你一個鐵匠,一次出場費竟要上萬金龍,比我這黑港伯爵一年收的稅還要多?”
“一把原版且完整的瓦雷利亞鋼劍十萬金龍都不止,因爲它除了是一把武器外,更是一件絕版的收藏品!但熔化之後,它就只是一種性能卓越的材料了,而十分之一量的材料到底值多少錢,在看到這把劍的大小前我還真不敢隨意下判斷——總之絕對不值一萬金龍。”託布沒有直接回應貝里的嘲諷,而是義正言辭地分析起來,“但是大人,您在信任並選擇我爲您重鑄瓦鋼武器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是在許多年前去狹海對面學習的瓦鋼鑄造技術,這麼長時間過去,是會生疏的?”
哪有做生意的這樣自我質疑,砸自己招牌的?艾格心生好奇——他還真沒懷疑過,不是因爲想不到,而是因爲對方在原劇情裡成功鑄造了“守誓者”和“寡婦之嚎”,讓他這個穿越者潛意識裡就信任了他。
“我現在問還來得及,你生疏了嗎?”
“我可以很確定地回答您,沒有!”店主斬釘截鐵,“不是因爲我記性好、天賦高,而是因爲我有持之以恆地練習!瓦雷利亞鋼劍舉世難尋,但各種小物件例如學士鏈環、袖珍匕首、戒指等卻時有能在黑市上見着……在我向科霍爾的大技師獻上學費開始學習重鑄瓦鋼的技藝之初,大技師就提醒過我:我可能一輩子也沒機會碰上別人來找我重鑄一把真正的瓦雷利亞鋼劍。但即使如此,我依舊每年都會花幾百金龍用來購入零零碎碎的小瓦鋼物件,反反覆覆地重鑄、再重鑄,直到最終失敗導致瓦雷利亞鋼變質失去各種特性爲止,然後從中總結失敗的經驗並思考該如何避免。這樣一個靠巨大代價養出來的熟練工……等了無數歲月只爲有一天能爲您和您的劍服務,這樣想一下,您還覺得十分之一的瓦雷利亞鋼這個價碼……貴嗎?”
原來是繞着彎子自吹自擂,但店主的話入情入理,艾格不僅沒有對他的自賣自誇產生厭惡,反而甚至要被他這種工匠精神給感動了——就像屠龍術,花費時間精力和金錢學得並反覆練習,卻極有可能窮盡一生也等不來一條“龍”,這種無望的守候,和守夜人的精神竟有些微妙的異曲同工:從古至今,多少守夜人爲永遠不會來犯的異鬼守衛了一輩子長城?
若這番話屬實,那託布的出場費確實配得上他要的價碼。
“熔鑄瓦雷利亞鋼箭頭?”射手安蓋來了興趣,“七神在上,我可從沒用過瓦雷利亞鋼武器,總司令大人,若您願意在重鑄成功後給我十枚這樣的箭頭,我會向你證明,我爲什麼能在首相的比武大會上奪冠!”
“只要閣下的箭術有貝里伯爵說得那般神,我會考慮的。”艾格微笑着回答,然後看向託布,沉聲回答他的問題,“別十分之一了,我給你五分之一!但有兩個附加條件:一、若重鑄過程中出現失敗導致損耗,先從你那五分之一里開始扣——這意味着,若損耗超過五分之一,你就得爲我打白工;二、你的報酬,我要先拿來去對付異鬼和夜王,在這場戰爭結束後再支付,最晚一年內兌現,若箭射出去卻收回不滿五分之一,以金幣補償。”
艾格的條件相當之苛刻,但到了託布·莫特這個級別的匠人,賺錢其實已經不再是他的人生目標和理想。熔鑄一把真正的、完整的瓦雷利亞鋼劍,能獲得這種體驗本身,就已經是極大的回報。
店主不假思索:“好!但請容我準備一番……我不熟悉瞭解贈地的條件,熔鑄瓦雷利亞鋼劍,可是需要完整且良好的鑄造設施和環境,以及一大堆不尋常的道具的。”
“鑄造設施和環境后冠鎮應有盡有,缺的我也可以從臨冬城借。至於道具,你不是經常練習嗎,難道會沒準備?我記得讓派來的人說清楚了的:要麼答應然後立刻就跟我走,要麼……我就拿着那把完整的劍當傳家寶了。”
……
這可不是談判技術中的招數或威脅,艾格是真的這麼決定的。將暗黑姐妹熔鑄成箭頭並改名本就是毫無緣由的心血來潮,他不可能爲這麼一步閒棋,而在這最緊要的關頭浪費哪怕只一天。
想要利用那個知名預言的影響力,直接把劍改名“光明使者”,所取得的效果也絕不會差哪怕半分。
託布·莫特抿緊了嘴脣,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艱難地內心鬥爭了十幾秒,最終決定不能放任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從手中溜走:“罷了,請容我花片刻交代下店鋪的運營和後續工作,然後便立刻出發。詹德利!去把我牀下那個小箱子搬出來,然後去準備兩匹馬,跟我去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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