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出於怎樣一種心態,唐居易對面前這個從未出過都陽城一步的少女,有着一種異樣的共鳴感。
而當看到杜枔棠談起外界時,眼中那搖曳的星火,唐居易便更是覺得心中一顫。
按理來說,他不應該有這種情緒纔對。在過分理性化的思維控制下,任何可能會干涉到自身選擇的情緒都會被無限弱化。
不論是憤怒、恐懼、狂喜,這些情緒波動都會被削弱到一個極低的層次,讓唐居易能夠在不論何時都以絕對利益爲優先,作出最大優勢的選擇和決策。
但是也就是在杜枔棠的面前,唐居易發現自己竟是有了一絲絲的憐憫。
這種憐憫轉瞬即逝,但是的的確確影響了唐居易,因此也讓他提出了這樣一個建議。
不等杜枔棠同意,唐居易的身軀便在眨眼間被濃郁的不詳和陰森所籠罩,讓他宛若行走於人世間的鬼怪。
杜枔棠看着唐居易的變化,忍不住驚呼一聲:
“你這是——”
下一刻,釋放了詛咒之力的唐居易便伸手牽住了杜枔棠,同時另一隻手則是攬過了她的腰身。
“呀!”
猝不及防的身體接觸讓杜枔棠下意識地進行了掙扎,但是卻因爲二人實力的巨大差距而毫無作用,反而是增大了和唐居易的接觸面積。
從唐居易身上傳來的陰冷使得她忍不住顫慄了起來,但是隨後傳來的溫暖溫度卻是驅散了這種寒冷。
身體的自然反應使得杜枔棠的血流迅速加快,於是說話也是結結巴巴起來:
“你,你到底,要,要做——”
唐居易低下了頭,剛好是可以讓自己的嘴靠在杜枔棠的耳邊:
“抓穩。”
當杜枔棠還在思索着“抓穩”的含義時,她便意識到自己已經是被唐居易攬着身子騰空而起,以一種從未見過的視角瀏覽起了都陽城。
風聲被唐居易的詛咒之力隔絕在外,讓二人周圍顯得格外安靜。
雖然突然來到高空的意外情況讓杜枔棠一陣惶恐,但是緊接着便被都陽城的夜景給吸引了目光。
“身在城中時,你是城的一部分。而當跳出這城,你才能知曉這城本來的面目。”
唐居易同樣是看着腳下的都陽城,看着那蔓延視野的燈火,還有交織着的黑暗,輕聲在杜枔棠耳邊說道。
杜枔棠怔怔地看着都陽城出神,而耳邊又是傳來了唐居易的聲音:
“而我們,雖然身在城中,但卻不屬於此處,只是個異鄉人,因此這纔是我們看待這都陽城的感受。”
聽到這句話,杜枔棠忍不住擡頭看向唐居易,卻是看見了這個青年從未見過的一面。
一直以來,她對於唐居易的印象只是一個神秘的天外來客,除了實力高強之外,剩下的就是濃郁的未知,像是一層霧靄,讓人無法探知。
而此時看着唐居易的側臉,卻是從他平靜漠然的神色中看到了那隱含着的孤獨。
“這就是……你當初說的失去一切吧……”
杜枔棠突然明白了唐居易的意思。
唐居易微微一愣,隨後搖頭一笑:
“習慣就好,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隨後,詛咒之力涌動,二人便就這麼在都陽城的上空橫跨起來。
有着詛咒之力的保護,杜枔棠並未感受到什麼劇烈的晃動。雖然周圍的景物迅速從眼前劃過,但是卻有一種奇妙的心安。
與此同時,在二人身後不遠處,李承央則是頗爲頭疼地嘟囔起來:
“這又是在玩什麼花樣啊……”
早在剛剛運轉詛咒之力的時候,唐居易就已經給李承央傳達過信息,讓他和其他的侍衛配合着演一場戲。
由於杜枔棠從未習武,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感知能力,自然是無法知曉身後是否有人跟隨。
而對於唐居易所說的“甩開”,她當然也沒有辦法進行驗證。
爲了讓李承央和王府的侍衛放心,唐居易的行進速度並不算快,而且有着濃厚的詛咒之力的痕跡,對於那等高手來說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燈一般耀眼。
這一場戲,是隻爲了欺騙杜枔棠一人的戲。
從來沒有做過如此大膽而出格的事,杜枔棠只覺得心臟跳動得極爲劇烈。
往日出行,李承央幾乎無時不刻都守候在一旁,甚至還有着或明或暗的各路侍衛,讓杜枔棠毫無遊玩的興致。
不論走到哪裡,她都知道自己被人所注視,一舉一動都無法脫離王府的掌控。
而此時被唐居易“拐走”,以飛鳥一般的姿態行進於都陽城的上空,不由得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自由。
那是拋卻了桎梏,逾越了枷鎖的瘋狂,帶着無法抵擋的魅力。
頭一次,她感受到自己是真真正正地活着。
唐居易當然感受得到懷中少女的情緒,於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杜枔棠好奇地擡起頭:
“你笑什麼?”
唐居易立刻收起了表情,若無其事道:
“沒啊,你看錯了吧。”
杜枔棠不肯罷休:
“騙人!你剛剛明明有在笑!說,你到底在笑什麼?”
說謊這種事情,唐居易當然是張口就來:
“我笑你們王府那些侍衛,有心追逐卻無力跟上,即便佈下天羅地網也難以限制我。”
被唐居易這麼一說,杜枔棠更是堅信那些侍衛和眼線都已經被“甩開”,不由得一陣暢快:
“就該讓他們吃吃苦頭!誰讓這些人一天到晚都盯着我!”
說着,杜枔棠的眼中露出了隱隱的興奮:
“繼續往前!前面就是都陽城的東面城牆了!”
唐居易看向前方,果然是看見了那遠處的城牆。
他只顧着埋頭趕路,卻是沒有考慮方向,如今卻是來到了這都陽城的東牆,着實有些意外。
杜枔棠激動地看着前方,手臂直接是環抱住了唐居易的脖子,連音量都提高了幾分:
“就在前面!”
唐居易稍微猶豫,但還是奮力一躍,跨越了諸多房屋,來到了這高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