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靈魂籌碼應該要浪費在這裡了。”
宛如時間凍結,周遭的一切全部凝滯在這一刻。
不論是地脈靈身上的黑霧,還是那些仍在半空中的箭矢,亦或是飛舞在空中的灰燼,全部是停止了運動。不單單是簡單的物質運轉的停止,甚至是周圍所有生靈思維的運轉,也都是停止。
而在萬物全部停止運轉的時候,卻有兩人能夠行走自如,甚至做到談笑風生。
雙目漆黑的小哲不知何時來到了唐居易的身旁,眼球中的星河絢爛,帶着震撼人心的絕美,但是又散發着濃郁的陰森。
繞着唐居易走了一圈,不由搖了搖頭:
“肉體到了極限,就連精神也極度疲乏,哪怕是你給的真理之眼都無法運用……像他現在這種狀態,恐怕只能做到打開儲物空間取出東西這種程度,連發起攻擊都不行……我真想不出還能有什麼辦法挽回局面。”
穿着西裝的“園長”同樣漫步而來,但是語氣卻很輕鬆:
“的確,沒有什麼能比他現在的狀態更適合‘絕境’兩個字。用遊戲難度來描述,應該就是‘impossible’級別差不多了。”
小哲看向了園長的兔臉面具,帶上了質疑的味道: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願意出手?我可記得你說過他是最佳人選。如果沒了靈魂籌碼,那麼在那個傢伙的地盤可活不下來。”
園長輕輕擺了擺手:
“放輕鬆,沒那麼糟糕。我既然讓你給出了‘禮物’,那肯定不會讓你的手筆白費。”
小哲蹲下了身子,觸碰着杜枔棠的臉,像是在撫摸一件精美的禮品:
“是啊,我的禮物……從頭編織一個故事再植入主世界的框架可不容易,這等於是在主世界的腦袋上動土。”
杜枔棠的神色還停留在驚惶與哀慼交織的模樣,而身體也是因唐居易的栽倒而同樣向前撲倒。
說到這裡,小哲不由得不滿道:
“我一直想問你,爲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地佈局?在這麼多的人腦海中植入記憶,還得創造出一個符合要求的載體,什麼十七年的戰亂,什麼詛咒承擔,直接讓我把這詛咒塞到這小子的體內不就行了?”
園長笑了笑,走到唐居易的面前,仔細地審視着他身上的傷口,手指從唐居易裸露的骨骼上滑過,口中道:
“我對他太瞭解了……直接將詛咒種在他的身上,日後必然遭到他的復仇……所以啊,要用一個像模像樣的故事來麻痹他的警惕,再讓他心中那被我特意留存下來的感性發揮作用,使他心甘情願地承受這一切。”
小哲看起來對於這番說法很是不屑:
“扭扭捏捏。”
園長並不在意小哲的話:
“你怎麼想都好……至少現在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計劃發展,不是嗎?”
聽到這話,小哲嘲諷道:
“是啊,一切都按計劃發展,只是你的小朋友馬上就要被亂刀砍死了而已,而且那邊幾個還在盤算着搶先出手幹掉他。”
小哲話中所說的“那邊幾個”,指的自然是溫未識幾人。
停頓了一下,小哲補充道:
“我可告訴你啊,創造這個框架並植入主世界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如果再要我進行干涉門都沒有。”
園長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領口:
“不,不會的。直到現在爲止,都還處於計劃之中。”
小哲一怔,不明白園長爲何這麼說。
擦拭了一下指尖沾染上的血跡,園長的語氣帶着一種隱隱的興奮:
“我最愛看見的事情,就是人類情感所催發的化學反應……這種反應會讓許多事情出現變數,向着無法預知的結果發展而去,比如說現在。”
…………
看着唐居易倒在地上,杜枔棠雖然已經虛弱到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但還是儘可能地挪動着身子,讓自己能夠擋在唐居易的上方。
噗嗤
幾根箭矢扎入了杜枔棠的後背,輕而易舉地貫穿了她的皮肉。
並不像唐居易那樣有着極爲恐怖的肉身,杜枔棠的身體強度只是很正常的水準,因此對於這些特製的箭矢來說就像是豆腐一般脆弱。
麻木的感官傳達出輕微的信號,讓杜枔棠知曉自己身上中了幾箭,但是卻並不覺得疼痛,甚至連觸覺都很模糊。
她的口中隱隱有些腥甜,品味了好半天才意識到是從嗓子裡涌上來的血絲。
“原來……保護一個人……是這種感覺啊……”
雖然知道自己生命將近,但杜枔棠反而是露出了微笑,就這麼趴在唐居易的背上,聲音極其輕微地呢喃着。
唐居易低沉地從喉嚨中發出了嘶吼,試圖用手支撐起身體,但是隻擡起了一寸的高度便再度倒在了地上。
杜枔棠將腦袋湊到了唐居易的耳邊,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耳語道:
“喂……我也給你……擋了幾箭……也算是……保護了你……一下哦……”
唐居易沒有迴應,似乎已經沒有了意識。
即便如此,杜枔棠依舊很是滿足地揚起了嘴角,然後便歪頭靠在了唐居易的後背上,感受着他身上殘留的溫度和氣息。
“沒關係啦……能不能出城……已經……無所謂了……看到你來……我已經……很開心了……”
杜枔棠視野中的景物逐漸變成模糊的黑白之色,其中交界的灰色範圍逐漸擴大,讓她所能看見的事物都變得朦朧昏暗起來。
“殺了她……”
“不能讓他們活着……”
隱約的聲音傳來。
知道自己的生命力即將因爲儀式而耗盡,杜枔棠甚至沒有感到特別悲傷,只是覺得很遺憾。
她忽然很想再喝一次那種被唐居易稱爲“酒”的水,那種可以讓人覺得渾身溫暖,連煩惱都可以忘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