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眼前這個近在咫尺的法軍防線,韋維爾突然覺得自己的視線有些恍惚。
他剛剛接到了南端戰事僵拙的彙報,現在北端作戰也陷入了死局。
韋維爾有些難以理解,這些法國人已經向德國投降過一次了,再向大英帝國投降一次,就這麼難嗎?
難道就因爲英國背叛了他們,毀了他們的海軍主力,截了他們的海外商船,想要佔據他們的油田......好吧,似乎確實仇恨已經不少了。
實際上,韋維爾該明白的。阿爾及利亞油田,是維希法國的錢袋子,更是法國戰後復興的希望。誰要是動這裡,法國沒理由不與之拼命。
這就相當於英國握着法國人的老二,準備切下來自己留着,別人能不跟你急嗎?!
按理說,韋維爾手下的人還買通了法軍中的少量叛徒作爲內線,他應該是不缺優勢的。
可實際上,在他親自指揮的北端攻勢中,除了密密麻麻的滿地屍體,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以及隨處可見的殘骸外,他什麼也沒有留下。
這是韋維爾的第八次攻擊,也是由英軍爲主的第七次攻擊。結果,依舊是寸步未進。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韋維爾卻不得不下令停止攻勢。畢竟他的士兵不是鐵打的,從埃及反擊,一路追着意大利人到利比亞,再到現在與法國人交戰與阿爾及利亞,韋維爾手裡的各部隊早已經是精疲力竭。
這個時候,即便只是成梯次輪流進攻,他的部隊也沒辦法執行戰鬥指令了。
這不是在英國的土地上,也不是在法國的土地上。
這是非洲,是一個環境比起歐洲戰場更爲惡劣,對雙方體能消耗都十分巨大的戰場。
作爲守方的法軍還稍微好一點,可作爲進攻方的英國方面,士兵的體能消耗就實在是過於劇烈了一些。
在貝朗特親自指揮的法軍部隊,在這次攻擊後展示了他們依舊強大完備的防禦力後,再打下去,也沒有太多意義。
是時候換一種方式,或者說換一個方向來解決當前的死局了。
在韋維爾下令停止攻勢後,英法雙方倒是很有默契的停下了炮火,整個北端戰場,頓時陷入一種心照不宣的沉寂。
雙方的醫療兵,利用這個間隙,在戰場交界出迅速穿梭着,他們中有的人甚至還擦肩而過,互相照面。
但是,醫療兵們沒有互相交流,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手勢動作,他們只抓緊時間,把戰場上還在慘叫的己方倖存者們,帶回陣地後方的戰地醫院。
這是一個回收傷員的時候。
另一邊,遙相對峙的雙方作戰部隊,一邊注視着己方的醫療人員,一邊也冷冷的監視着遠方的對手。雖然槍炮聲暫停了,但槍口的準心,卻仍舊對準敵人的所在位置。
在這裡,有太多法國人,心中擠壓了大量仇恨,等待宣泄。別說英軍今天是自己找上門來,就算是英國人不來,不少法國將領也希望貝朗特將軍,能帶着他們打過去。
奧蘭港的災難,就在阿爾及利亞駐軍眼皮子底下發生。他們親眼見證了自己的海軍同僚們,是如何被丘吉爾用一封慰問信欺騙,然後受到英國人偷襲而覆滅的。
法軍陣地上,工兵們正忙碌的整固着陣地,不少地方,白人士兵與黑人士兵已經混合安置與戰線上。
作爲這些士兵的領導者,法蘭西上將兼阿爾及利亞總督的貝朗特,正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在擠滿塵土的戰壕通道中。
士兵的腳步聲,基層軍官的命令聲,一切都讓貝朗特感覺到,自己的部隊,還有足夠的戰鬥意志。
各防段的傷亡報告,剛剛也以及送到了貝朗特手裡。
先是北端防線,原先安排在這裡的3萬阿爾及利亞招募軍,已經被打亂了建制。而貝朗特親自帶來的1個半法軍師,如今傷亡率也已高達百分之二十一。
補充的2萬阿爾及利亞招募軍,貝朗特已經送到了北端防線上,各個基層軍官手裡,算是把北端防線的戰鬥力,又補上了一些。
可是,最苦的還是南端防線。因爲戰略意義較弱,貝朗特在那裡只留下了半個法軍師作爲駐防力量。即便加上2萬阿爾及利亞招募軍,那裡的部隊也確實不太夠看。
再加上,貝朗特已經聽說南端戰線後勤遭到壓制,有人暗中搗鬼。這麼算來,南端的部隊,或許比自己所在的北端更慘。
在與戰壕裡的幾名輕傷員一一擁抱後,貝朗特身邊又有一名腦袋上纏着土紅色紗布的士兵,無力的歪過脖子,貼着壕溝倒在地上。
幾名輕傷員,在貝朗特的注視下,默默的扭開了頭。
所有人都能看出,那名倒在地上的重傷員,已經撐不住了。他紗布裡止不住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原本潔白的醫療紗布,與灰塵一起,浸溼了頭頂。
“醫療兵!”貝朗特馬上吼道。
醫療兵或許是現在最忙碌,也最不容易找到的大忙人了。整個中央陣地上,有太多人等待他們去救助,他們實在沒有精力來管戰壕裡的一位傷員。
不過,貝朗特好歹也是最高上將,在他的招呼下,終於還算是出現了一位挎着醫療箱的年輕醫療兵,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只可惜,這麼百忙之中抽身到達的醫療兵,並沒有給地上那麼傷員帶來生機。
僅僅是擡起那人看過幾眼後,醫療兵就遺憾的從貝朗特搖了搖頭,然後輕輕把那人放回地上,又跑步去了需要醫療兵的別處。
“將軍,這一次我們會贏嗎?”
在所有人都以爲地上那名重傷員失去生機的時候,他冷不丁的對貝朗特的所在方向輕聲問道。
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覆只覺的,又或許,這只是他的迴光返照罷了。
一向注重軍容整潔的貝朗特,半跪在黑黢黢的壕溝中,握起那隻已經冰涼到不能在冰涼的手,任由自己的軍裝被混雜了些許紅色粘液的泥土沾染。
可惜,沒有等到貝朗特的回話,那名士兵無神的瞳孔,就伴隨着身體的一陣抽動,飛快的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