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書房。
皇太極面目微紅,眼底似有醉意,堆積如山的公文中,竟擱置了一壺烈酒。
聽到敲門聲響起,皇太極擡眸,心中一片瞭然,只沉沉開口;“進來。”
但見一個娉婷嫋娜的身影款款走了進來,她眉眼如畫,氣質高貴,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嫵媚動人,俊俏風流。只餘美眸,卻是猶如一眼深泉,散發出滿滿的溫柔與聰慧,令人忍不住的沉淪。
“臣妾參見皇上!”和婉悅耳的聲音響起,娜木鐘附身請安。
“起來吧。”皇太極脣角噙着一絲笑意,擡了擡手。
“謝皇上。”娜木鐘站起身子,眼底閃過一絲擔憂,她剛一進屋子,鼻息間便已經聞到絲絲酒氣。
“知道朕,爲何讓你過來嗎?”皇太極眼眸帶着一絲玩味,審視着眼前的女子,他好奇,她究竟是否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透徹。
“臣妾,不敢揣測皇上聖意。”
“無妨,是朕要你說。”
“想必,是爲了宸妃。”
聞言,皇太極笑了,瞅着眼前的麗人,他站起身子,邊走邊道;“這後宮中,若說有人不會嫉妒蘭兒,不會去傷害她。那這個人,不會是哲哲,也不會是玉兒,卻恰恰是你,不知朕說的可對?”
娜木鐘眼底閃過一絲自嘲,只福了福身子;“皇上早已將娜木鐘的心看的徹徹底底,娜木鐘無話可說。”
皇太極輕笑;“朕自是可以看透你,可你又何嘗不將朕的心看的通透?”
娜木鐘直起身子,與面前的男人對視着,她脣角綻放一抹笑靨,輕言出聲;“皇上高看娜木鐘了,比如此刻,臣妾便不明白,宸妃娘娘有孕,如此的喜事,卻不知皇上爲何再次獨自飲酒?”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給朕揣着明白裝糊塗,朕的貴妃娘娘?”皇太極脣角仍是含着淡淡的笑意,眼眸卻是隱隱的陰厲,手指扣住娜木鐘的下顎,將她的臉頰擡起,對上自己居高臨下的眸光。
“皇上是想韜光養晦,故意冷落宸妃,不要再將她處於風口浪尖。而究其緣由,想必皇上是怕八阿哥的往事再次上演。不知臣妾說的對否?”事已至此,娜木鐘索性放開了一切,一字一句仿似大珠小珠落玉盤,聲聲清脆,字字悅耳。
皇太極瞳孔一陣急劇收縮,卻是哈哈大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
“朕本以爲,這世間沒有人可以理解朕的心意,不想你娜木鐘果真是沒讓朕失望。”皇太極止住笑意,眼底卻是閃過一絲激賞之色。
“皇上如此摯愛宸妃,您的這片情真意切,即使與臣妾無關,卻也早已讓臣妾刻骨銘心。”娜木鐘垂下眼眸,語氣裡,卻是不可抑制的微微顫抖。
”朕曾經不明白林丹汗八大福晉中,你爲何可以一直穩居大福晉之位,更不懂林丹汗竟會賜予你囊囊二字封號。如今,朕算是知道了,娜木鐘,你實在是個通透靈敏,讓人舒心的女人。有你伴在林丹汗身邊,也是他的大幸。”
娜木鐘眼眸一閃,擡起頭來;“娜木鐘斗膽請問皇上一句,娜木鐘現今伴在皇上左右,不知皇上,可覺得有臣妾相伴,幸否?”
皇太極眼眸清冽,醉意早已一閃而光,他脣角浮起一絲笑意,只移開了視線,良久,方纔淡淡回了一句;“遇見她,早已是朕此生至幸之事,得以與她相守,更是花光了朕此生所有的運數。”
娜木鐘心口一痛,眼眸立時潮溼起來,卻仍是問道;“皇上請恕臣妾妄言一句,您方纔說道,娜木鐘是個令人舒心的女子,只不知道,宸妃娘娘在您心中,又是如何?”
皇太極眉頭一皺,轉過身子直直盯像她,娜木鐘卻絲毫不懼,眼眸清亮,含着一絲柔情,一絲懇切,一絲希冀,勇敢的迎上他的烈目。
“呵”良久,皇太極竟是一聲嗤笑,眼底蘊染上一絲自嘲。
“你真想知道答案?”皇太極漫不經心似得看向她。
娜木鐘盈盈美眸中波光閃動,卻只是點了點頭。
皇太極眼眸深沉,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清淺的苦笑,淡淡出聲;“你覺得一個人若是沒有了心,還會不會有舒心的感覺?”
娜木鐘身子大震,眼眸竟似不敢相信一般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爲何這樣看朕?”皇太極眉頭一挑,接着說下去;“難道連你這般通透的女子都想不到,朕在她面前,早已經丟掉了自個兒的心?你問她在朕心裡如何,卻殊不知朕的心,早已經給了她。”
娜木鐘閉眸,微微笑了起來,待她睜開眼睛,卻是一片的水霧氤氳。
“皇上在宸妃面前,自是一顆心都懸掛在她的身上,她的喜怒哀樂,又如何不是皇上的喜怒哀樂?如此淺顯的道理,臣妾居然此時才明白過來,可不是愚蠢?皇上所賜通透二字,臣妾真是愧不敢當。”
皇太極凝視着她,良久,卻是轉過了身子,雙手支在案桌邊角,垂下眼眸,聲音透着一抹落寞,一抹寂寥。
“這些話,朕曾以爲會爛在肚子裡,直到帶進墳墓。朕對她的感情,從未有人瞭解過。朕是帝王,本不該兒女情長,可誰又知道,皇帝也是人,也會愛一個人愛到失去了自我。朕此生,最怕的不是打敗仗,也不是明朝的袁崇煥,卻是一個女人的眼淚,你說好笑嗎?”
娜木鐘靜靜的看着他的背影,淚水卻是一顆顆不由自主的成串落下。
“你不知道,朕只要看到她哭,就會覺得心都要碎了,看樣子,朕在她面前,還不是沒心的。”皇太極說到此處,微微笑了一下,只仰起頭,接着道;“你說的很對,她的喜怒哀樂,朕都感同身受,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哪怕,她只皺了下眉頭,朕都會心痛很久。別說世人不會懂得,就連朕自己,每當念及此也會覺得不可思議,是個天大的笑話。”皇太極眼底濃濃的嘲諷,竟是一拳向桌上狠狠擊去。一番話,卻是說的令人肝腸寸斷。
娜木鐘聽着他這一襲法子肺腑的話語,只覺自己的心仿似被人捏在手裡,狠狠的###。凝視着他略顯孤獨憔悴的背影,她只覺得自己已經無法用語言去表達自己的震撼。原來這世間,當真有如此癡情的男子。甚至,比她想象中,還要來的深切。他的心碎了,她的心呢,是不是也碎了?
“臣妾理解皇上,您的心思,臣妾都懂,”娜木鐘淚眼婆娑,只覺自己的心頭,無限的憐惜,無盡的心痛。“臣妾只願您不要那麼辛苦,將所有的事都自己扛着。宸妃與您傾心相戀,您何不將自己的心裡話說與她聽?讓她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好!”
“呵”皇太極輕笑出聲,搖了搖頭,淡淡道;“罷了,她是朕傾盡一生,所要呵護的人。一切,都讓朕自己承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