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沒有見過陸羽。
但他一直在觀察,一直在判斷,準確猜測出了陸羽的出招軌跡和習慣——這是一個崇尚進攻而忽視防守的人。
所以他等着陸羽出刀,等他刀勢用老。
他在瞬間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氣機,雖然只有短短一瞬,卻讓陸羽變得極爲難受和被動。
然後他也斬出了一刀。
這一刀,來勢迅快,甫見無名的右手一擡,雪亮的刀光頃刻蕩至,含着壯士痛別易水般的一去不回之勢,直劈陸羽的左肩。
這一刀,無比突然,又無比準確。
時機的把握,堪稱完美,就是在陸羽最爲難受的時候。
陸羽無奈,只得抽刀防禦,兩把刀碰在一起,陸羽爲了卸力,只得後退兩步,在地上踏出兩道腳印。
單比力量,無名跟陸羽比起來,其實弗如遠甚。
但他通過出刀的軌跡,逼得陸羽在最難發力的地方,跟他硬碰,如此一來,反而是一刀將陸羽匹得後退,處於劣勢了。
陸羽失去了先機。
高手相爭,起先要爭奪的,就是先機。
兩個伯仲之間的人,誰搶到了先機,十有八九,就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無名再不猶豫,開始進攻。
如狂風,如驟雨,如雷霆,如閃電。
排山倒海般的攻勢。
竟是生生將陸羽壓制,逼得他左支右絀,無比狼狽。
“去把峰兒救出來!”
就在此時,看着米耗子心神爲陸羽所牽引,魏國慶突然下令。
他身後剩下四人,合身搶向魏峰。
這四人,實力肯定不如無名,但也俱是先天高手,任何一個拉出來,都不會遜色於米耗子。
這一下,極爲突然,米耗子倉促之下,已經來不及管魏峰,一個老鼠滾油鍋,躲避了過去。
他可不是陸羽,站着不動,絕對會頃刻之間,死在四名先天高手的合力絞殺之下。
四人分頭行動,一人撲向米耗子,兩人撲向魏峰,魏峰狂喜,知道自己得救了,而正在此時,卻有四道身影,從化工廠廢棄的集裝箱上面,跳了下來,將這三人攔住。
是四個女人。
唐門的女人。
唐覓蟬麾下八駿之四。
四個女人,其中三個攔住了要撲向魏峰的三人,另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一把將正要逃跑的魏峰抓在手裡,手指搭在了他的脖頸上。 шшш• т tκa n• co
混戰還爲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魏峰在對面手裡,魏國慶連忙命令,他的人停止進攻。
“你們是唐門的人?”魏國慶看着抓住魏峰那個女人,“你們唐門不是避世不出幾十年了麼,怎麼現在也開始參合江湖的事情了?再說我們魏家跟你們唐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們爲什麼要幫這姓陸的小子?”
“唐門做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沒有資格知道原因。”嬌小女人冷笑,不再理會魏國慶,看着陸羽,說道:“姑爺,你還行不行了,要不要幫忙?”
陸羽被無名的快刀,逼得險象環生,隨時處於落敗邊緣,卻是韌性十足,就好像一個拉伸到了極致的彈簧,明明再加一丁點力,彈簧就會崩斷,但這點力,無名就是加不上去,陸羽這根彈簧,就是不斷。
刀弧迴轉,陸羽一式春秋刀法,將無名暫時逼退,笑道:“這位姐姐,我從來不在女人面前說我不行。事實上,我打得很過癮。”
無名的武道境界,領先陸羽起碼兩個層次,已經在化勁巔峰,就算不如高長恭,也差距不遠。
他的刀法,也是極爲圓融犀利,只是跟陸羽比起來,倒是遜色了一些,這也是陸羽還能苦撐的原因。
陸羽沒有戰勝此人的把握,不過他不覺得自己需要別人的幫助。
武道修行,不就是不斷挑戰更強者,磨礪自身的一個過程麼。
他從來不缺乏殺身成仁的覺悟。
若爲道死,縱九死尤未悔。
“陸兄,你境界在我之下,再打下去,你會死在我手裡,退後一步,只要你放了魏先生的兒子,我保證魏先生不會再爲難你。”無名突然說道。
“無名兄,只有弱者才需要別人的保證。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證。”陸羽淡聲道。
“天機宮當代掌門,果然是當世難得英雄豪傑,我很欣賞你。如果我不是一把刀,我不會繼續跟你打下去。”無名驀地嘆了口氣,“不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樣吧,你若是再能接我一套刀法而不敗,我就退出此戰。你若是輸了,那就聽我的,放了魏先生的兒子。”
“可以。誰的拳頭大,誰就是道理。這本來就是江湖的規矩。你若是贏了我,那你說的話,自然就是道理。”陸羽點點頭。
“這套刀法,準確的說,其實是一首詩,一壺酒。陸兄且飲——”
無名冷峻的面容,俱是莊重與虔誠。
“陸兄,敬你一杯!”
無名突然笑道。
接着蹭蹭蹭踏出三步。
陸羽但覺對方只是隨隨便便地踏出三步,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氛就突然卷涌而來,周遭頓時殺機四伏,滿地煙塵紛揚,好一場浩瀚的風沙……
陸羽右手迅快地撫住天叢雲劍的刀柄,便要揮刀。
無名先於陸羽出刀,這一刀,如從天外飛來般毫無痕跡,嘴裡吟誦着,“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
一種歷史的滄桑和厚重,撲面而來。
金戈鐵馬,瀚海狼煙,陸羽幾乎要迷失在這一刀蘊含的況味裡面。
好在他道心圓融玲瓏,很快就回過神來,靈臺恢復清明。
陸羽腳步略往後移,左掌駢指如戟,點向對方刀柄。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無名變招極快,刀勢吞吐不定,將陸羽的左指卸往外門,刀弧切向陸羽手臂……
陸羽執在天叢雲劍刀柄上的右掌發力,刀鞘沿腰側平平移開半米,從右側已然彈向左側,左手抓想法無名胳膊,左手化指爲拳,劃過一道弧線,似是要襲向無名太陽穴,卻又中途變向,繞回身側,仍是要以左手揮動天叢雲劍。
這幾招變化,雜揉了好幾種拳術和刀法,近乎是陸羽一身修爲的巔峰體現。
“白髮漁礁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無名嘴上絲毫不停,一口中氣沒有任何間斷,吟得猶若閒庭信步般的瀟灑。
左手握着的開山刀,卻突然出招,竟是蓄勢以久的一刀,順着陸羽回握刀柄的左手擊下,其勢雖疾,卻是快得不聞一絲風聲。
看此勢道,若是讓他擊實了,只怕陸羽的腰亦會給他一刀切斷。
陸羽一擰腰力,刀身便如活物一般揚天而起,直指向無名左拳虎口,若是無名不變招,等若是用自己的力道硬將握刀的手撞上去。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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