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峰迴路轉

辛棄疾家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院子,絕對稱不上府。佔地僅不足半畝,房屋也比較陳舊。

宋錚和陸弘還未進院子,便聽到裡面的喊殺聲。宋錚和陸弘面面相覷,有什麼人這麼大膽,竟然在辛棄疾家鬧事。不過,喊殺聲雖然激烈,卻並不雜亂。

院門口沒有什麼人,陸弘對這裡可是比較熟悉的。陸恆山與辛棄疾交好,陸弘自然來過幾次。也不用叫門,宋錚與陸弘二人推門而入。

進入院子裡,宋錚才恍然大悟。

不大的天井裡,辛棄疾與楊動二人正在激烈的比武。楊動拿着一根白蠟杆子當槍,辛棄疾則以一根短木作刀,兩個人戰到一處。旁邊,兩個人正在觀戰,正是辛羽和喬尚。

楊動出槍非常靈動刁鑽,一根白蠟杆子在他手中,好像活了一般。而辛棄疾老當益壯,防守則極爲老辣,楊動的槍一到,他的“刀”便恰到好處地停在楊動的攻擊部位。不時地還反擊兩下,楊動便一通忙活,往往兩招,才能防住。

兩個人打得非常激烈,辛羽沉入其中,兩個拳頭緊緊握着,不時地喊出一聲好。喬尚功夫一般,只覺得招式精妙,卻無法完全融入其中。

宋錚和陸弘進院的時候,喬尚發現了他們,微微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宋錚看了半盞茶的工夫,暗暗點頭。楊動勝在年輕,體力充足,辛棄疾雖然體力上處在弱勢,不過,招式非常老到,楊動根本無法沾到半點便宜。兩人交戰,竟然誰也無法將對方逼退。

楊動見奈何不了辛棄疾,不禁血色上涌,在飛速地向前突刺一槍後,竟然後退一步,將白蠟杆子掄圓,當頭砸去。辛棄疾向一側橫跨一小步,將刀舉起,看似架住楊動的槍,卻只發出輕微的聲音。那刀順勢下移,借勁滑向地面。竟然將楊動的氣力卸掉一部分。即便如此,那白蠟杆子還是狠狠地砸在青石地面上。叭的一聲,白蠟杆子竟然打劈了。

辛棄疾哈哈一笑,一腳踩住白蠟杆子,“小子,怎麼樣,可服氣否?”

楊動不滿地嘀咕道,“辛叔叔,這個不算,這白蠟杆子太不結實了,若是換了我的楊家槍,定不會如此不濟事!”

辛棄疾不以爲意地笑了笑,轉頭道,“陸弘,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陸弘連忙一拱手,“辛叔叔,今天我和小郎過來,想在你這裡討杯酒喝!”

楊動和辛羽自然發現了宋錚,兩人均一愣。楊動叫道,“宋小郎,你可算來了,來來來,咱倆再打過!”

宋錚笑着點了點頭,衝着辛棄疾一拱手,“宋錚見過辛將軍!”

辛棄疾面色一正,沉聲問道,“你就是宋錚宋小郎?”

“正是小子!”

辛棄疾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道,“宋錚,你去年即爲密州武院臨將,卻中途脫逃,是何原因?”

宋錚一怔,立即明白,怪不得辛棄疾態度不善,原來把自己當成了逃兵!宋錚連忙道,“辛將軍,去歲家中有事,我父命我快速趕回,這才誤了大比。”

“一入武院,便是軍人,你作爲臨將,應該知道這一點。軍人當以國事爲重,家裡再大的事,也要放在身後。”辛棄疾聲音嚴厲。

不就是個大比嘛,至於說成是國事嗎?宋錚不些不以爲意。不過,他面子上裝得很好,“辛將軍教訓的是。”

辛棄疾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我就是有點不明白,你一個脫逃的臨將,爲何還能額外得到武舉身份!”

“蒙總督大人看重,惠賜武舉,小子不勝惶恐!”宋錚自然不會解釋,是因爲自己爲皇城司立下了功勞。

看到宋錚態度還不錯,辛棄疾的臉色也鬆弛下來,“你參加的那幾場大比,我都看過,還算不錯。雖然主意刁鑽了一些,也算是足智多謀!以後還要多學些兵法,走走正途!”

宋錚暗地裡一咧嘴,自己好像成了搞歪門斜道的了。

“好啦,你們年輕人玩吧。”辛棄疾轉身進了屋。

辛棄疾的名頭太響,宋錚對其還是頗爲佩服的。歷史上辛棄疾不但詞作得好,戰功也是一絕。宋錚對其有那麼一點崇拜心裡,所以也就心安理得地挨一頓訓。若是換一個人,宋錚說不定就反脣相譏了。

對於宋錚不吃虧的性格,陸弘自然知道。現在,見宋錚如此老實,陸弘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暗道,這一年不見,小郎咋變得圓滑了。

辛棄疾進了屋,辛羽和楊動都圍了上來。

“小郎,去歲你中途離開,可讓我和楊動好等。因爲這事,楊動可是嘮叨了大半年!”辛羽笑着道。

“就是,小郎,你今天必須補償我,咱倆好好地戰一番。”楊動忙不迭地道。

“好啊,不過楊兄剛動了手,宋某可是勝之不武啊!”宋錚笑呵呵地道。

喬尚忙道,“就是啊,不如改在明天,楊動和宋錚好好地較量一番。”

宋錚和陸弘都瞅着喬尚,陸弘道,“怎麼?喬兄要請的幫手,莫非就是楊動?”

喬尚臉色一紅,卻也點了點頭。

楊動和辛羽不清楚裡面的緣由,連忙詢問,陸弘自然把歷城三大公子的協議介紹了一番。

楊動哈哈一笑,“喬兄,你們什麼三大公子就別摻和了,論文,小郎可是去年的文舉頭名,侯文憲那小子不過是第七;徐明軒天天拿着個扇子瞎晃,沒什麼真本事!比什麼比?”

令宋錚奇怪的是,喬尚竟然沒有反駁,期期艾艾的。看來,一物降一物,這喬尚對楊動還是有些懼怕。

辛羽則笑道,“喬兄,不知你們明天比什麼?”

“比武,作詩!”

辛羽搖了搖頭,“不知小郎的詩詞你可曾讀過?”

喬尚哪讀過宋錚的詩,當即搖頭。辛羽當即吟了起來,從“馬陵青草近中秋”到“醉裡挑燈看劍”(當日大比開始前,宋錚曾經吟過這首《破陣子》,由於是歷史上辛棄疾晚年的作品,辛羽自然不知情,反以爲是宋錚所作),再到宋錚在密州文院詩會上作的詩,可是說是件件精品。

喬尚聽不由得色變。雖然他水平一般,但詩的好壞,還是能分清的。

辛羽吟罷,宋錚笑道,“幾首小詩,沒想到辛兄竟然知道,真讓你見笑了。”

“我是從陸嬙妹子那裡得到的。那一次我去陸府,發現陸嬙妹子正在吟詩,我這才知道都是小郎所作。我還特意問妹子要了一份,我拿回來後,給父親觀看,父親也大爲讚賞。稱非大胸懷,絕作不出如此詩句!”

喬尚的臉色更難看了。他與侯仲連和徐明軒出了陸府後,還商量了一番。宋錚文武雙舉人的名頭太大,三人總感覺不太踏實。商量的結果是,侯仲連與宋錚比文,武的一方面,自然是由喬尚說動楊動出馬。要知道,在同輩人中,楊動算得上第一人。

現在來看,赫赫有名的軍中詞人辛棄疾都對宋錚讚賞有家,侯仲連自然不夠看了。惟一的指望便是楊動能壓宋錚一頭了。本來喬尚還在想如何措詞,讓楊動與宋錚較量,沒想到楊動這個武癡,早就想與宋錚戰上一場了。

楊動笑道,“辛羽,你不如將這幾首詩寫下來,讓喬尚把它帶給侯仲連和徐明軒二人,這詩詞比試就算了,省得他們丟人!”

辛羽居然點了點頭,“好,我等會兒就抄寫兩份。唉,算了,還是讓小郎自己寫吧。聽說小郎的書法也是一絕,我輩正好也看看!”

“這……不太好吧!”宋錚推辭道。其實,如果能省點事,宋錚樂得不用再比什麼作詩。畢竟,作詩可是很耗費腦細胞的。

“有什麼不好的,有那個精氣神,還不如好好地與我打上一場。來!來!來!小郎,我緩過氣來了,咱先打過。我等不及了。”楊動搓着手,一副急不可耐得模樣。

宋錚對辛羽笑道,“辛兄,你看看這天色!”

辛羽擡頭看了看,一拍腦門,“光說話了,快,咱們先用飯!喬兄,若不嫌簡陋,一起吃罷!”

喬尚倒也有一些王八之氣,“好!那咱們先吃飯!哈,我還沒在辛叔叔家吃過飯呢!”

喬震川對辛棄疾非常看重,喬尚雖然狂妄了一些,此時自然不敢妄自尊大,何況他想親眼看看宋錚與楊動的比武情況,便留了下來。

當即,五人均在辛棄疾家用午飯。辛棄疾極爲清廉,飯菜一般,不過是饅頭青菜。喬尚寥寥吃了幾口,便推說飽了。宋錚等人自然不理他,吃了個肚圓。由於要比武,都沒有喝酒。不過,喬尚也承諾,晚上作東,拉上侯仲連、徐明軒等人,一醉方休。

吃罷午飯,稍歇了一會兒。宋錚便着手,將自己“作”的幾首詩寫了下來。在大金一年,宋錚可沒少寫字。特別是觀看了那麼多書畫作品,宋錚的書法更上一層樓。既融合了趙孟頫書法的清麗,又增加了蘇東坡字體的一些豪邁,顯得自成一家。

辛棄疾在旁邊看了,不禁大加讚賞,硬是讓宋錚再寫一幅字。宋錚沉吟了片刻,便將陳亮的《水調歌頭·送章德茂大卿使虜》寫了出來,不過,自然改成了《水調歌頭·送辛將軍》:“不見南師久,漫說北羣空。當場隻手,畢竟還我萬夫雄……”

辛棄疾反覆吟誦,連說了幾個“好”,“小郎,沒想到,你居然有匡服我燕雲之志!他日若北伐,有此一詩,定能激起我軍士之萬千豪情!”

宋錚暗叫慚愧。辛棄疾素有愛國之志,果然名不虛傳。大齊的衆多愛國將領,沒有一個不想恢復前朝大宋版圖的,宋錚不過是投其所好。沒想到,居然被認爲是素有大志之人,讓宋錚如何不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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