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的冬天，儘管寒風呼嘯，但並不像北方那麼冷。第九小隊的城衛軍士都是壯漢，這點寒風自然凍不着他們。至於宋錚，身體好得沒話說，就這麼坐在地上，和各個軍士聊着天。
“這位大哥，怎麼稱呼，你是哪裡人？”宋錚向着身邊的一個壯漢點點頭，笑呵呵地問道。
“蔡勇，萊州人。”一股山東味冒了出來。
“咦，那咱們是老鄉啊，”宋錚也變回了山東口音，“俺是密州的，和你們萊州挨着呢。”
蔡勇愣了一下，他雖然知道宋錚是武進士頭名，卻沒想到是山東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蔡勇雖然沒淚汪汪，還是咧開了嘴笑了起來。
“那位大哥，你是哪裡人啊？”宋錚又衝着坐着對面的一個壯漢問道。
“秦義，孟州王屋人。”
“王屋？好地方啊，你們那裡有個王屋山，很有名的。有個典故叫‘愚公移山’，就是說的你們那裡。”
“宋公子去過王屋山？”
“去過啊，書上說你們那個地方‘山有三重，其狀如屋’，還真像那麼回事。道家十大洞天裡，就有你們王屋山。傳說咱們的老祖宗黃帝，在你們那裡祭過天哩！”
秦義笑道，“公子知道的真多！”
宋錚呵呵一笑，轉過頭來，衝着身後一個人。不等宋錚發問，那人便自報家門，“姜大奎，復州人。”
“復州人？不知道姜大哥平時喜歡喝茶不？”
“茶？當然喝，不過分不出好壞來！”姜大奎憨憨地一笑。
“那可就不對嘍！”宋錚輕輕搖了搖頭，“咱們古代有個茶聖，叫陸羽，就是你們復州人，那可是品茶的老神仙。”
……
隨着宋錚聊天，出去的人全都回來了，宋錚招呼大家圍成一大圈坐下，挨個問了他們的姓名，籍貫。只要人家報上名字和籍貫來，宋錚總會說出道道。誰不說自己家鄉好啊，宋錚的話都喚起了衆人的認同感。一時間，大家倒也融洽。
一圈問完了，宋錚站起身子。其他人自然都要站起來，宋錚擺了擺手，“大家都歇着，今天我說，大家聽。”有幾個膽子稍小些的，不敢坐下，宋錚也不去管他們。
“諸位兄弟，我先介紹一下自己。我姓宋名錚，朋友一般都喚我宋小郎。我年齡小，諸位都是我的大哥，所以，平時不訓練的時候，大家都喚了小郎即可。我這個人讀過一些兵書，會一點拳腳，蒙城衛軍幾位將軍看重，得了武進士頭名。我知道，這個頭名並不作數，是虛的，有運氣的成分。”
宋錚掃視了衆人一眼，見有幾個人輕輕搖頭，顯然認爲宋錚在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宋錚微微一笑，“不過，大家來武院，都是爲了掙銀子。所以，我先說件事，這次比鬥，不管走到哪一步，掙到的銀子，我自己那一份分文不取，全部賞給有功的兄弟。當然，賞給誰，要由我說了算。說句大白話，我呢，是爲了求名，諸位大哥是爲了求利，咱們目標一致。”
說到這裡，宋錚頓了一下。衆軍士面面相覷。若是宋錚真獲得武狀元令，那可是320兩銀子，這個宋進士倒真捨得。早就聽說一些武進士家底豐厚，不在乎賞銀，沒想到宋錚一來就表示把銀子拿出來。這種做法以前雖然有，卻不多見。而且宋錚說話非常直白，一點沒有虛的。不說奮勇爭先，或者生死相依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話，所以，這些軍士們都愛聽。
宋錚掃視了一眼，輕咳了一聲，“既然如此，到比斗的時候，諸位大哥可要給我點面子，別自行其是。如果是我的戰術出了問題，我宋錚任打任罰，你們每個人可以踹我一腳，打我一拳。如果是有哪們大哥不遵從號令，不用我動手，其他兄弟也不會饒了你。”
衆軍士微微一凜，看起來，眼前的這個少年要立威了。
宋錚又是一笑，“說到底，有銀子不賺是傻B，我也想和大家一起賺銀子。剛纔我說了，戰術出問題我自願捱打。我也怕捱打啊，所以，我不會給你們打我的機會；也希望諸位不要找打。我的拳腳重，沒幾個人能捱了兩下。如果哪位大哥不相信，可以稱量稱量我，三招之內，如果我輸了，那接下來怎麼比鬥，你說了算；如果我贏了，呵呵，那就要保證以後要聽話。”
衆軍士都沒有動，不過，大多數人並不服氣。眼前的宋錚笑呵呵的，看不出一點威嚴，身體瘦瘦的，看上去比自己小一圈，在這樣的人手下，怎麼會連三招也走不過。不過，城衛軍軍紀嚴格，頂撞上司就會受到鞭笞，如果動手，恐怕連命都沒有。這些軍士儘管不服氣，卻沒有人敢站出來動手。
宋錚看了一圈，搖了搖頭，“怎麼，三招都走不過？那就兩招好了。你們不會是怕挨罰吧？放心，咱們是正常切磋，不算違紀。廖監軍，相互切磋，不犯紀律吧？”
一直站在場外靜立的廖沙，大聲道，“相互切磋，不算違紀。”廖沙一副嚴肅的模樣，像一塊冰。
“看看，廖參軍都說了，不算違紀。如果哪位大哥兩招勝過在下，不但能當第九小隊的領頭人，屬於我的那份銀子，還能都歸他。萬一得了武狀元令，除了你們自己的32兩，再加上我那份320兩，呵呵，那可就是352兩銀子啊。這些錢可以喝最好的酒，嫖最紅的姑娘。媽的，我都動心了。”說到這裡，宋錚又笑了起來。
“哼！兩招，宋公子不是說大話吧？”終於，有一個身高八尺有餘的壯漢一個骨碌站起了身子。這個名叫丁隆的大漢二十三歲，原本是一名什長，在軍中欠了別人十兩銀子的賭債，這次爲了賺銀子，主動辭了什長的小職務，到此一搏。宋錚一開始的樣子，他就看着不爽。不像個能帶領衆人奪得武狀元令的主將，所以，宋錚剛纔和他聊天的時候，他也悶聲悶氣答着話。現在見宋錚主動說出兩招的話來，當即有些惱了。
“終於有人站出來了，是丁大哥啊，嗬，看丁大哥這塊兒頭，想必功夫不錯。”
“不用宋公子誇獎，不知道你剛纔說的話算不算數？”
“當然算數了，”宋錚嘴角微翹，“來，就請丁大哥指點指點，看看小弟的功夫是不是還過得去。”
“也不用你說的兩招，你今天要是能打倒我，我就服你。”丁隆撇着嘴，彷彿很不服氣的樣子。實際上，他在提醒宋錚，只有兩招的機會。
“要不是丁大哥提醒，我差點忘了兩招的話。看到丁大哥的身材，我才意識到，剛纔有點吹牛啊。”正當大家以爲宋錚反悔，並覺得有些喪氣的時候，宋錚話鋒一轉，“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誰讓俺說話沒走腦子來着。來吧，丁大哥，兩招，若是我不能打倒你，第九小隊以後就你說了算，你還有機會拿352兩銀子。”
宋錚站在原地，向着丁隆勾了勾手。衆軍士這時都站了起來，向外圍撤了幾步，使圈子變得更大了，足有十五丈方圓。廖沙連忙擠到圈子裡，盯着宋、丁二人。
丁隆兩個跨步，便來到宋錚身前丈許處。他比宋錚高出大半個頭，身子卻粗了兩圈有餘，胳膊鼓鼓囊囊，快趕上宋錚大腿粗了。
“如果宋公子收回剛纔的話，還來得及。”丁隆陰着臉，話音裡帶着一絲怒氣。
“丁大哥平時就這麼多廢話嗎？”宋錚嘴角翹着，懶洋洋地站在那裡。軍身鬆鬆垮垮，一副欠揍的作派。
丁隆眼睛一眯，向前一個跨步，砂鉢大的拳頭向着宋錚的臉上打來。由於個頭原因，丁隆的身子還微微弓着。
宋錚身子一繃，右臂火速探出，反抓住了丁隆的手腕，擰勁兒猝然爆發。這一次，宋錚可是使了全力。丁隆身材壯實，堪比當時在密州的楊仝，宋錚自然不敢託大。當然，現在的宋錚，和兩年前初到密州時不可同日而語，擰勁兒更是非同小可。
丁隆這一下，雖然看上去兇狠，卻留了幾分力。雖然說是切磋，可真要把宋錚打得重傷，丁隆也是怕吃罪的。哪知，宋錚雖然瘦一些，筋骨卻極其強健，右手手指細長，如同鐵爪一般揪住了丁隆的手腕，一擰一拽，沒等丁隆緩過勁兒來，就覺得一股不可抵擋的大力傳來，只聽咔的一聲，丁隆的整個胳膊反轉過來，整條手臂竟然活生生地脫臼！
丁隆身子立即停住，隨着擰勁兒向一側轉了半圈，嘴裡發出“啊”的一聲慘呼。等宋錚鬆開手時，他的手臂晃晃蕩蕩垂在身側，整個人也躺在了地上。
場上的衆軍士齊齊張大了嘴，倒吸着冷氣，全都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宋錚。廖沙嚇的一個激靈，渾身抖了起來。
一個照面，連一招也算不上，宋錚就把人高馬大的丁隆打倒，卸掉了一隻胳膊。
宋錚四周看了看，見衆人都在愣神，便暗自鬆了一口氣。對於丁隆這樣的壯漢，宋錚本來也沒辦法一下制敵。不過，丁隆的胳膊收了力，再加上他摸不清宋錚的路數，這才吃了虧。
“大夫，我去找大夫。”廖沙緩過勁兒來，要轉身往外走。
“且慢，”宋錚止住廖沙，轉而向着丁隆，臉上涌起關心之色，“你先別亂動，你的胳膊掉了，我給你上好。”
丁隆掙扎着起身，跪在地上，痛得咧着嘴，左右則抓住右臂，有些不知所措。
宋錚兩步上前拉住丁隆的右臂，“丁大哥，你的銀子掉了！”
丁隆一愣，下意識地往地上一看，就在這時，宋錚一抻一轉，一聲骨響，丁隆的胳膊已經歸位了。
丁隆又叫了一聲，這才發現，右臂的疼痛大減。
“丁大哥，明天的訓練你就不要參加了，歇上一天，就能完好如初。”
丁隆轉動了一下手臂，雖然還有些疼痛，卻比剛纔好得多了。聽到宋錚的話，他忍痛彎腰拱手，“丁隆誓聽公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