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隆留下,其餘的人去辦事吧。”宋錚揮了揮手。
丁隆臉色微微一變,很快又若無其事地束手而立,其餘人各自散去。
“跟我來,”宋錚看也不看他一眼,向着谷正傑的屋子行去。
莊園內屋子頗多,谷正傑和石存寶一間,茗兒和瑟兒一間。丁隆等軍士都是兩人一間。
此時,石存寶正在院內練刀,宋錚已經將震元刀譜悉數相傳。對於自己的兄弟,宋錚向來不會吝嗇。經過這麼長時間訓練,再加上有宋錚、谷正傑這樣的高手陪練,石存寶的武藝自然上了一個大臺階。不過,石存寶並不服氣谷正傑,所以加班加點,希望某一天能把谷正傑打趴上。
屋內,谷正傑正呆呆地坐着。一年咬牙切齒地訓練,每天累得要死,又有衆兄弟相陪,倒沒有時間想家。現在快要回去了,谷正傑思家的心緒越來越強烈,反倒沒有心思去練功了。
宋錚推門而入,後面跟着丁隆。看着谷正傑的樣子,宋錚微微一笑。
“正傑!”宋錚喊了一聲。
谷正傑這才醒過神來,站起身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宋錚在椅子上坐下,示意丁隆將門關上,然後正色道,“正傑,把差事交待一下吧。”
“哦!”谷正傑點了點頭,將宋錚囑咐的話說了一遍。宋錚看到,丁隆微微鬆了一下肩,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宋錚心中暗忖,這廝果然有問題。剛纔自己單獨叫他,估計把他嚇得不清。做叛徒的人,總怕被主子發現。演技好的,總是天才型人物,這樣的人物畢竟很少,就如宋錚。
谷正傑說完後,宋錚道,“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兄弟。正傑功夫不必說,丁隆在這二十人裡,功夫和智計都是上佳,所以,我把最信任的兩個兄弟派出去,希望你們好好完成這趟差事。規矩不必說,一定要保密。辦好了有獎,辦砸了,呵呵!”
“小郎放心,一定會辦好。”
“公子放心,必不會讓公子失望。”
兩人齊聲表態。
“那就好,有事你們商量着辦。以正傑爲主,丁隆爲輔,你們兩人不能分開。趕在怡和郡主了離開江寧前兩天。也就是臘月初二,必須趕回來。”
“是!”
宋錚點了點頭,從懷裡摸出兩張銀票來,“這二百兩銀子,丁隆先收着,路上的用度應該足夠了。”
丁隆將銀票接過後,宋錚又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來,笑道,“此去雖然保密,危險卻不大,正好,此行路線距離你們兩人的家都不遠。這五十兩銀子是我送你們的,你們各自到城裡去採買一些東西吧。只要不太多,馬匹總會能帶動的。”
“我就啥也不用買了,丁隆,這五十兩銀子都給你了。”谷正傑揮了揮手。
“糊塗!好歹帶點家人喜歡的,也是個心意。”宋錚斥了一聲,“馬在馬棚裡,快去吧!”
宋錚轉身出了門,心中默唸,“丁隆啊丁隆,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就看你上不上道兒了。”
當丁隆拖着谷正傑進入江寧城門的時候,他沒想到,一個相貌平常的大漢綴上了他們。
丁隆更沒想到的在後面。途中,他藉口還要多買一些東西,打發谷正傑先行回來,自己卻輾轉前往國公府。儘管他一再小心,不時停下來觀察身後,奈何那個叫胡強的漢子是個老手,領着四個人分段跟蹤,最終目送丁隆進了國公府後門。
當天晚上,宋錚在風竹苑見到了胡強,當胡強把消息告訴宋錚的時候,宋錚沉默良久。爲了這二十名軍士,宋錚可是用了不少心血,確認丁隆真的投靠了逄通,宋錚不禁嘆惋。
對於丁隆,宋錚原是比較看好的。正如先前所說,此人的功夫、心智都不錯,如果能全心爲宋錚盡力,當是一大臂助。
這一次,宋錚編了這麼一個假任務,一是支開丁隆,更重要的是想確定丁隆是不是真的叛徒。丁隆這一走就是兩個多月,必定會向他的主子傳遞消息。而且這次的“任務”又是如此重大,也不得不向主子告密。還有一個原因是,宋錚通過丁隆將有關砒霜的事傳遞過去。將來紀家的食鹽裡出現砒霜,逄通也很難懷疑到宋錚頭上。因爲,那些砒霜已經倒賣給江寧城的藥鋪。
從現在的情況下,丁隆倒是一個很忠心的奴僕,不過,忠心的對像,卻是國公府。
“小郎,用不用……”胡強作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宋錚搖了搖頭,“留着他,還有大用。胡大哥,你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去幹。在此之前,我想確認,你手下那四個人可靠嗎?”
“這一點小郎放心,絕對可靠,他們中有三人是我從密州帶出來的,另一個我救過他的命。”
“那就好,這次你們幾個人要喬裝改扮,去一趟溧水縣白馬鎮,暗地收購砒霜。那裡砒霜的產地,普通民衆家一般都藏個幾斤。”
“小郎,要買多少?”
“四百斤。”
胡強點了點頭,“小郎放心,五天內必定弄到。怎麼交給你?”
宋錚笑道,“其中的二百斤,你派兩個手下運到城西的莊園裡。五天後的黃昏,我在莊園等消息。另外二百斤嘛,就需要胡大哥親自出手了。”
“小郎儘管吩咐就是。”
“當朝戶部尚書紀用,你知道嗎?”
“這個自然知道,有一段時間,我還負責在紀宅周圍打探消息。”
“嗯,紀用有一個族弟,是戶部的七品小吏,爲人極貪。仗着紀用的權勢,幹了不少壞事。當然,也爲紀用斂了一些錢財。”
“哦,你說的是那小子啊,我知道。”胡強笑道,“那小子長得尖耳猴腮的,卻極爲好色,在外面養了兩處私宅,還常往妓館跑。叫什麼來着?哦,我想起來了,叫紀陽。”
“對,就是此人。你找機會讓人把這二百斤砒霜送到他的私宅裡,一定要討到他的收條。然後趁他不在私宅的時候,再把這二百斤砒霜買過來。這二百斤可是價值五六百兩銀子,他們肯定會動心的。”
“想要收條,恐怕不太容易。”
“這好辦。”宋錚笑道,“你就說你的內弟是溧水縣的衙役,想當個班頭,請紀陽大人幫忙。至於所謂內弟的名字,你就隨便編個好了,想來紀陽不會細查。”
胡強笑了笑,“何必編呢。隨便打聽一個衙役的名字,又不是什麼難事。”
宋錚點了點頭,“那是最好。”說着,宋錚從懷裡掏出一沓銀票來,“這是兩千五百兩銀子,胡大哥收着,幹活餘下的,兄弟們分了就是。另外,從紀陽私宅裡買來的二百兩砒霜,胡大哥也幫着處理了。錢也給兄弟們分分。”
胡強忙道,“小郎,這可使不得。砒霜的價格我也知道,每斤不過三兩銀子。你給我一千五百兩就夠了。”
“胡大哥矯情了不是?”宋錚將銀票塞到胡強懷裡,並拍了拍他的胸口,“總不能讓兄弟白忙活,你也不容易。”
胡強呵呵一笑,“跟着小郎幹活,就是痛快。小郎放心,這事難度不大,我給你辦得妥妥的。唉,說起來俺老胡還真的佩服你,當初在密州,你叫我胡大哥,現在當了武狀元,成了禁軍統領,皇帝的師傅,還是叫我胡大哥。老胡我活了近四十年,從來沒見過像小郎這樣的。”
宋錚哈哈笑道,“我就算當了宰相、太尉,也得叫你胡大哥啊,咱們兄弟可都是密州出來的,水裡火裡殺出來的交情。密州鬥暗鷹,歷城戰血狼,現在,咱們兄弟又是並肩作戰了。”
胡強拍了拍宋錚的肩膀,倒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情緒後,道,“小郎,啥也不說了,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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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宋錚並沒有回宋府,而是在風竹苑讀書。茗兒和瑟兒都留在了莊園,茗兒會醫術,負責治療完顏雪,瑟兒在那裡陪着,與完顏姐妹說說話。二黑和虎子回了宋府,值夜守衛。
宋錚本來可以調禁軍親衛護衛宋府,不過宋珏卻不太樂意,認爲宋錚是公器私用,容易惹人閒話。宋錚也只好由着他。再說,那些親衛要來,必定有幾個要跟在自己身邊,宋錚活動並不方便。事實上,其他禁軍統領很少調親衛護衛自己的府邸,寧可使用自己招募的家丁。一是沒必要,二是都有自己的私事,而擔當親衛的禁軍又不能隨着職位輪換,難培養心腹。
今夜宋錚呆在風竹苑的主要目的,就是等待着木玉上門。
當夜亥時,木玉準時來到風竹苑,兩人吹熄了燈,藉着微弱的月光在屋內相對而坐。木玉仍舊一身黑衣,彷彿溶進了陰影裡。
桌上擺着四盤佳餚,兩人身邊都擺着一個小酒罈,沒有酒杯。
“欒樛到了江寧。”宋錚沒有客套,與木玉兩人各自喝了一口酒後,直接開口道。
“我知道,還成了老和尚的走狗。”
宋錚點了點頭,又與木玉對飲了一口,示意木玉夾菜。這四盤菜都是祝氏做的。祝氏自來江寧後,不再操心那麼多家務,便學着做菜,倒頗可口。聞聽宋錚要在風竹苑苦讀,祝氏心疼兒子,親自下廚爲兒子做好了夜餐。
“黃嵩最近與蔣魁會面了,不知道談的什麼。”木玉淡淡地道。
宋錚冷哼了一聲,“鬧騰得挺歡,這邊與紀家眉來眼去,那邊又和蔣魁勾勾搭搭。”
木玉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了一句,“離死不遠了!”
宋錚心下奇怪。木玉不忠於黃嵩,宋錚自然知道,卻沒想到木玉對黃嵩恨到這種程度。當年在密州時,木玉曾在信中暗示助宋錚報仇,讓宋錚感到蹊蹺。現在來看,木玉根本就是希望黃嵩掛掉。
不過,宋錚很明智,沒有藉機再探聽木玉的身份。
“你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我會去辦!”木玉聲音清冷,口氣卻毋庸置疑。
宋錚回答得也很平靜,“都衛軍,紀家鹽袋,十條。”
“嗯,五天之後,此時此地,交貨。”
這一夜,兩人均未再說話,直至酒喝完,菜吃淨,木玉鑽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