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家公子!”“大膽!”“住手!”鹿丙軒身後的人都叫嚷起來。
宋錚捂住了耳朵,作出痛苦之色。最後,他乾脆趴在桌子上,故意發出了鼾聲。鹿丙軒朝身後擺了擺手,那些隨從均閉上了嘴。
“宋公子,你到底想要什麼?如果缺錢,那好說,我這裡有白銀兩千兩,你可以拿去。”說着話,鹿丙軒從懷裡掏出數張銀票來,向着桌上一拋。
“有銀子啊?在哪兒?”宋錚擡起頭來,睜開了眼睛,一把抓過那沓捆紮在一起的銀票,翻了翻,“這可是好東西啊,呵呵,瑟兒,收着吧!”瑟兒喜滋滋地把銀票裝在袖子裡。
“既然拿了銀子,可以放人了吧?”
“吾聞鹿知州爲官清廉,只是兒子不成器。現在鹿知州拿出兩千兩,連眉毛也不眨,看來傳言名不副實啊。”
“哼,宋公子,你現在說這話,有意思麼?”
“有意思,當然是有意思了。哎喲,看到這麼多人,明晃晃地拿着刀,我的頭又痛了。”說着,宋錚又捂住了耳朵,向身後一仰,把頭靠在瑟兒高聳的胸脯上。
瑟兒面色一紅,卻喜滋滋地把身子挺了挺,用兩團豐厚的彈性抵住宋錚的後腦勺。宋錚舒服的差點叫出來,不由得晃動腦袋,蹭了蹭。
“你?”鹿丙軒氣急,臉成了紫肝色,對方把銀子裝起來,居然當什麼事也沒發生,簡直無賴至極!
僵持了一會兒,鹿丙軒飛快地回頭掃了一眼,緊接着,他沉聲道,“姓宋的,你究竟想說什麼?後面幾個都是我的心腹,你不妨明言。”
宋錚的耳朵聳動了一下,眼睛微張,“左面第三個,把你的手從懷裡拿出來!你敢動一下,我保證鹿公子的胖腦袋,一定不會再長在脖子上。”
那是一個三十許的漢子,身材削瘦,手指細長,一看就是十分靈活。宋錚雖然貌似不在意,卻一直注意這些人的動靜。就在剛纔,那人身子往旁邊擠了擠,與其他人換了一下位置,距離袁蓉更近了,同時,他的一隻手也伸進了懷裡。若是此人懷裡藏着石灰粉之類的,向着袁蓉一拋,定可造成混亂。
鹿丙軒沒想到,宋錚的目光如此銳利,不由得一怔。
“鹿大人,你不老實啊,你以爲這種情況下,我會允許你趁亂救人嗎?”
“談話至現在,宋公子還沒給我一個明確的說法,你到底想要什麼?”鹿丙軒瞬時調整過來,絲毫不讓地瞪着宋錚。
“唉,也罷,本來想好好跟鹿大人談談,鹿大人不知趣啊。那好吧,請看看這個!”宋錚手心一翻,把一枚長方形的令牌拋了過去。
鹿丙軒探手接過令牌,仔細端詳。這枚令牌竟是純金打造,入手頗爲沉重。令牌正面是三個豎着的篆字:皇城司,四角上刻着細小的蝙蝠圖案。翻過令牌後,上面則是四個隸書字:右司監正。
這正是皇城司新打造的令牌。左司的令牌呈盾形,而右司的呈正方形。純金令牌只有左右司的都統和監正纔有。副都統及各路大統領的令牌均是銀的。下面的班頭及普通司卒,則是銅製牌子。宋錚動身來袁州前,這批令牌正好打造完畢,宋錚便隨身帶來了。
“你是號稱文武雙絕的宋錚宋大人?”鹿丙軒一下子站了起來,驚聲問道。
“正是區區。哦,忘了說了,家父剛給在下取了表字鐵骨。”宋錚懶洋洋地答道。
鹿丙軒身後的人都面面相覷,小聲嘀咕,“他就是宋小郎?果然年輕。”“文武雙狀元啊,大齊頭一份。”“咱家公子沒惹他吧,他爲何來袁州?”……
鹿丙軒臉色數變,將令牌緩緩放回桌上,拱手道,“下官不知宋大人來此,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宋錚是右司監正兼禮部郎中,前者相當於一路的副使,比知州高半格,而後者屬京官,知州見了,也要讓半禮。
“不妨事,不妨事,只所以用這種方式把鹿大人請來,是的確有事找大人相商。只是貴公子對我的侍妾有不軌之心,我纔出手教訓一下。哦,忘了介紹,你旁邊那位是江寧右司的袁大統領。”
鹿丙軒掃了一眼,這才注意到無論是袁蓉還是那個名叫瑟兒的姑娘,竟都是絕色。他知道自己兒子的德性,不禁心下惱怒,這袁州城的美女還不夠你折騰的,竟然覬覦宋監正的女人,難道嫌命長了?這宋錚是好惹的嗎?聽說他剛到右司,眼也不眨就砍了兩顆腦袋,連相府的人也要避其鋒芒。你脖子再粗,也擋不住利劍啊!
雖然心裡怒罵,但看見兒子的那副慘狀,鹿丙軒又心裡惻然,當即連連拱手道,“是鹿某教子不嚴,生出了這麼一個孽障,宋大人教訓得好。眼下,還請宋大人給卑職一個機會,讓卑職嚴加管教,定不會讓其再惹禍端。”
宋錚笑道,“怎麼?鹿知州還認爲令公子只是小害?三惡公子的大名,我在江寧可就聽說過。”
鹿丙軒臉色尷尬,心裡卻在暗罵,我的兒子再壞,也不過是在袁州地面上,具體來說,也就是這宜春城。你堂堂的右司監正,放着那麼多大事不幹,爲何偏偏來袁州爲民除害?不是吃飽了撐得嗎?
當然這些話鹿丙軒也只能心裡說說,嘴上仍然道,“宋大人,小犬的確作惡不少。還請大人看在卑職面子上,暫且饒過他這一回。”
“你呀?看看這個吧!”一邊說着話,宋錚一邊掏出一張紙來,放在桌子上。
鹿丙軒雙手拿起宋錚的金牌,轉到宋錚身前,雙手交上去後,這才把那張紙拿起來。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的全是鹿爵做下的惡事,幾乎全是欺難霸女的勾當,看起來,的確是觸目驚心。
這些東西,自然是宋錚昨天晚上打聽到的。三惡公子的名聲,可不是蓋的,略一打聽,這一張紙便寫滿了。
飛快地將內容看完,鹿丙軒佯道,“這個逆子竟然如此可惡,宋大人請放心,卑職下去後定會詳查,還百姓一個公道。”說着話,鹿丙軒將那張紙順勢揣到了袖子裡。
宋錚彷彿沒看到他的小動作,他嘴角一翹,“鹿大人有此決心就好,不過,我這裡還有點事向鹿大人討教。鹿大人且看看這上面的內容。”說着,宋錚緩緩站了起來,又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來。
鹿丙軒接過來一看,冷汗又下來。那上面竟是他擅自增加賦稅以及幾樁貪瀆之事。雖然這些罪行在大齊各地爲數極多,甚至是很普遍,但不能拿到桌面上。就像一些灰色收入,如果朝廷不追究,也便過去了,但要想對付某個人,這些東西便成了絕佳的藉口。
鹿丙軒身子抖動了幾下,不禁擡頭看宋錚,卻見宋錚眼睛變得極爲明亮,目光則帶着絲絲寒意。
“不好!”鹿丙軒暗叫一聲,就要後退。
宋錚方纔連番動作,先是想騙鹿丙軒單獨留在屋內,方便捉拿。鹿丙軒卻死活不上當,不得已,宋錚只好亮明身份,用這一種辦法,騙得鹿丙軒近身。現在鹿丙軒要逃,宋錚哪會容許!
只見他腳尖一勾,身下的椅子便飛了出去,直撞向鹿丙軒的膝蓋。鹿丙軒連忙向旁邊一蹦,動作居然十分靈活,讓開了椅子。
可惜,宋錚怎能讓他走脫?鹿丙軒剛剛躲開椅子,手腕便被宋錚撈住。緊接着,一股大力傳來,鹿丙軒赫然發現,面前多了一個拳頭。
隨着砰的一聲,宋錚這一拳,正擂在鹿丙軒面門上。鼻子被砸的立時變了形,鮮血噴涌而出。眼淚和鼻涕亦隨着流了下來。還未鹿丙軒從頭暈腦脹中醒過來,胳膊上便傳來一陣劇痛——宋錚竟然抓着他的胳膊,來了一個單臂大回環,將整條胳膊從肩膀上卸了下來。
緊隨而至的,另一條胳膊也遭受到了同樣的命運。巨大痛楚,使得鹿丙軒發出不似人叫的號聲。
“交給你了。”宋錚衝着瑟兒示意了一下。瑟兒興沖沖地衝上去,一手揪住鹿丙軒的脖領,一手從小腿上抽出了短劍,架到了對方脖子上。
宋錚拍了拍手,重新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對面的人。直到這時,這些隨從才反應過來,自是又驚又怒。有的在高喝,有的要上前動手,還有的驚疑不定。局勢變化的太快了,先是劍拔弩張,接着雙方竟然論起了上下級,一副快要勾搭成奸的樣子,卻又風雲突變,片刻之內,鹿丙軒已經成了對方階下之囚。
“NO!NO!NO!”宋錚衝對面擺了一下手指,又衝着旁邊指了指。那邊的瑟兒,短劍一揮,厲喝道,“都別過來!”
那些躁動的隨從立時停下來,眼神複雜地看着宋錚。
宋錚這纔好整以暇地從桌上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後,朗聲道,“宋某奉上諭,捉拿貪瀆官吏,袁州知州鹿丙軒。爾等還不快快放下兵器!”
那些隨從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把刀放下。宋錚輕嘆道,“怎麼,你們還想頑抗到底,或者想救你們的主子?也好,讓你們也死心!”
他拍了兩巴掌,只見房間的名雅和名頌間聲音響動,數十個大漢涌出來,堵在了名士間的門口。赫然是宋錚帶過來的那些司卒,早被宋錚安排進了兩側的屋子。聽見宋錚的信號後,便都衝了出來。一個個明火執仗。
形勢逼人,原來曾替宋錚傳話的年長家丁,首先將手中的刀輕輕放在地上。其餘人等見有人帶頭,亦將兵器全部撒手。
“蹲下,雙手抱頭!”宋錚又喝了一聲,轉而衝着門外打了個響指,兩名司卒擠出來,手裡拿的是一段段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