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倫將車開到黃喬樓下的地下停車場,沒下車,只坐在那裡發楞。楊濤順着吳倫的目光看過去,一個髮色雪白的老頭和一箇中年人朝電梯口走去,就在要拐彎的一剎那,中年人猛然回頭,冷峻的目光朝這邊一掃。楊濤嚇了一跳,忍不住閉氣,心臟卡殼般的停住,然後瘋狂地跳起來,但吳倫卻沒有反應,緩緩轉回身,眼睛閉了一下,微微嘆口氣,緩過氣來的楊濤失笑,他可是第一次見到吳倫這樣,“怎麼了,剛纔的兩人你認識?”
“老的是黃庭祖,現任UBO董事長黃毅的父親,黃喬的爺爺。”吳倫淡淡說道。
楊濤一驚,“這就是那個一手凝聚世界黃氏華人核心、締造UBO這個新加坡第二大銀行的人物?”
吳倫卻聽若未聞,只是沉默,此刻的吳倫與往日有些不同,那種隨意淡漠的神情早已不復存在,整個人沉靜得讓人可怕。
吳倫終於動了,似乎是下了什麼決斷,下車,徑直向電梯走去,楊濤下車追去,卻沒來得及,電梯已經上行。
門沒有關,吳倫直接推門而入,看到的幾乎是一副靜止的畫面,黃喬挺着大肚子癱倒在牆邊,臉色煞白,看不到黃庭祖的神情,卻見到他手裡的柺杖細細地顫動,動了。吳倫徑直走過去,扶起黃喬,他似乎應該避嫌,李娜和園子就要從吳倫手腕裡接過黃喬,黃喬也在掙扎擺脫,清淚灑落一片。吳倫猶豫一下鬆手了,但仍舊讓李娜心裡一驚,再看向兩人,柔脣不由得咬緊。
黃老臉色一緩,“Allan,有段時間沒有你的消息,沒想到你又和喬喬在一起了。”說到最後已經是呵呵一笑。
吳倫卻沒笑,“黃老,黃喬的孩子是我的,但我沒有和黃喬在一起。”
“Allan,你這話什麼意思!”說話的是中年人,冷冽的眼神盯着吳倫。
“鄭叔,我結婚了,而且這個女人就在這裡。”吳倫話音剛落,只見人影幾下交錯,園子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力,待到察覺,已被中年人束手扼頸,而此刻的吳倫卻護在李娜前面。吳倫神情冷清,“鄭叔,你搞錯了。”
中年人眼睛一眯,看了兩個女人一眼,緊接着無聲一個後踢,就聽一聲慘叫,園子掙扎起來,她聽到那是楊濤的聲音。
楊濤吐口血水,掙扎着爬起來,咬着牙,鐵青着臉又向中年人走去。中年人眉頭皺起,黃老的柺杖卻是適時地一頓,中年人將手裡的園子就勢朝楊濤推過去,站回黃老身旁,不再說話。
黃老擡手朝吳倫輕輕一擺,吳倫會意,他是要看李娜。此刻的李娜花容慘淡,滿是驚恐。幾乎是在一瞬間,什麼都變了,吳倫成了Allan,自己的丈夫和黃喬有了孩子,甚至在那個中年人的眼裡,自己根本不配是眼前這個男人的老婆。欺騙、背叛、羞辱讓李娜徹底崩潰,她甚至鼓不起勇氣來指責誰,她只想讓自己徹底消失,甚至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也好。
黃老審視地看了李娜一眼。李娜覺得吳倫很殘忍,自己已經這樣了,他還把自己暴露於人前,連一個遮擋的臂膀都沒有。李娜死死的咬着嘴脣,咬出血來,一絲腥甜流入口中滴到心上,心整個碎了……突然眼前一暗,不知道什麼時候吳倫突然擋在自己身前,從後面只能看到吳倫雙手前伸,在胸前死死抓住什麼。李娜被未知的恐懼席捲了,就要站出來,吳倫立馬分出一隻手將李娜死死地匝在身後,就聽一聲痛哼和骨骼碎裂的聲音,吳倫怎麼了?李娜瘋了去,她很快看到了,吳倫胸口滿是鮮血癱倒,那個被吳倫叫做鄭叔的中年人臉上點點激射的鮮血,就像一個殺神,手裡是一枚短小的軍刺,目光緊緊地鎖定自己,而這只是一瞬間。李娜頭腦一下變得空靈,黃老的爆喝、其他人的驚呼在李娜聽起來都是那麼遙遠,李娜沒有看中年人,那沾着吳倫鮮血的軍刺也不能讓她恐懼,凝視着倒地的吳倫,她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軍刺又一次刺出,卻突然停止了,黃喬的肩胛瞬時被鮮血渲染得一片血紅,中年人瘋狂冷冽的眼神這才崩碎,痛惜,疑惑,“他沒死,殺了這女人,Allan就是你的。”
黃喬流着淚無聲地搖頭,擋着李娜的身體沒有絲毫移動。沒人怒喝中年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黃老的柺杖已經跌落一邊,人也昏厥過去。只有楊濤對着電話歇斯底里地吼,“多來幾輛救護車,這裡多人受傷,有孕婦、有老人、還有一人快要死了!”
中年人掃了一眼楊濤,楊濤驚懼地一退,卻沒逃,對着電話的吼叫也沒停,中年人眼裡異色一閃,“他們交給你了,死一個我回頭來找你算賬。”
楊濤莫名其妙,但至少他沒有傷害其他人的打算了,也打算讓自己救人了。救護車比預料中要快,緊跟着幾輛警車也來到樓下。楊濤再回身,那傢伙已經沒了影子,他感覺自己要瘋了,偌大名頭的黃老一嚇就暈過去,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更像一個殺手,而一向在自己眼裡有那麼點功夫的吳倫就像是紙糊的,更讓他想不通的是吳倫被這些人叫Allan,要不是黃喬挺着大肚子,他還真不相信吳倫這小子有這豔福。當然,他還要分出些心力來同情一下李娜,這實在是個可憐人,就連自己都覺得吳倫太不地道,可是,也不能完全這樣說,至少吳倫爲了保護李娜搭上了自己的半條小命。
李娜聽到從急救病房出來的護士說到心臟破裂就幾欲昏死,無聲流淚,園子也是臉色慘白。在生死麪前,情感糾葛就像一縷青煙,一吹就散。
楊濤心驚肉跳一番之後還算鎮定,不知道爲什麼他相信瘋子的話,瘋子說吳倫不會死。至於黃老頭子,是最先醒過來的,楊濤覺得這老頭子更是可笑,傳奇般的人物估計是要給孫女一個驚喜,生日這天來探望孫女,結果卻遭遇了這一系列事情,當然最悲慘的莫過於中年人的完全失控,這讓楊濤倒是對瘋子充滿了好奇,一個被吳倫稱做鄭叔的人。
“喬喬怎麼樣?”老人乾澀的聲音。
“沒事了,您老放心。”楊濤回道。
房門一下被推開,進來幾個刑偵隊的警察,找楊濤筆錄,楊濤一愣,“能等一會嗎?我兄弟現在生死不明。”對方眉頭一皺,“你要真擔心,我們也不會在這裡找到你了。”
楊濤哭笑不得,待要解釋,老頭說,“你去吧,Allan不會有事請,你把手機留給我。”
黃喬還在昏迷,那個中年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這無助的老頭還真需要一個手機。楊濤留下手機就出去,腦袋卻也大了,剛纔發生的事情怎麼解釋?說真的肯定不行,他還沒鬧明白吳倫和黃老頭對那瘋子的態度,追究?不追究?但說謊也不行,他根本沒有時間收拾現場,這些刑偵隊的人肯定也勘察過現場了,而且吳倫被銳器穿透胸壁導致心臟破裂,黃喬肩胛被刺,還有滿地的鮮血,這些都無法解釋。就在楊濤面對筆錄人員撓頭的功夫,刑偵隊長走進來看了楊濤一眼,“你回去吧。”
楊濤一愣,也不管聽沒聽錯,站起來就走,直衝黃老的病房,見到閉眼休息的黃老頭,楊濤嗤笑,“別裝了,這時候你能睡得着?你打電話找人了?”
黃老頭睜開眼看了楊濤一眼,“你認識我?”
楊濤咂咂嘴,“報紙上見過,黃庭祖嘛,黃喬的爺爺。”
老人眼神一凝,“所以你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就是Allan也不會這樣。”
楊濤嘿嘿笑起來,“現在開始擺譜了,關鍵時候你咋一暈了之呢,還有那個瘋子,是你保鏢?亂捅一氣,差點鬧出人命,最後竟然丟下你跑路了,看來您真是老眼昏花了,選了這麼一人在身邊。”
老人對楊濤的譏諷不以爲意,“你和Allan什麼關係?”
“Allan不認識,吳倫倒是認識,我們是朋友。”
老人笑,“Allan也會有朋友?”
【感謝木天水校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