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的默契言語讓田菲又多了一層疑惑,更多了一層沮喪,他不知道常駿嘴裡的邀請函意味着什麼,要是不跟在吳倫身邊,沒有朝夕相對也就罷了,可吳倫幾乎什麼事情都不瞞自己,結果卻還是如此殘酷,她彷彿還是一個局外人,她甚至懷疑自己的智商,沮喪之餘她都在想自己跟在吳倫身邊似乎都有些多餘。
田菲太過沉默了,吳倫把穩方向盤,轉頭看過去一眼,“怎麼了?”
田菲依舊看着前方燈火亮起的長街,嘴一抿,強笑了一下,“很抱歉,一直沒幫上你什麼。”
吳倫嘴角一撇,“有些事情我是獨斷專行了,老毛病了,不過說回來,這都是我的事情,你沒義務幫我什麼,現在做的就已經足夠了。”
“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
“爲什麼不讓我做接合孢子,而是幫助我成爲了遊離孢子?”
“你看到了,如果你不是遊離孢子,遊離孢子的很多資源我也利用不到,我其實是在幫自己。”
“常駿作爲中華區的厚坦孢子,擁有更多可以利用的資源,而且你可以直接讓GBC派一個遊離孢子過來,沒必要是我。”
“常駿的確有更多的資源,但這些都是要有代價的,至於你,其實對外公開我身份那晚我就說過了,那將是另一種開始,你已經陷進來了,那就是你了,我沒必要再拉別人進來。”
田菲轉過臉,看着吳倫嘴角的一絲冷漠,心裡卻沒有那晚的恨意,“既然我已經無法擺脫,那我是不是應該知道更多?”
吳倫笑了,嘴角一挑,“你可以問,但我不保證所有的問題都回答你。”
“爲什麼Bobo那邊會那麼痛快就同意註銷田木園子的接合孢子身份?”田菲在試探吳倫的誠意,如果這個問題他都不回答,那她只能認爲吳倫剛纔的是空話。
“沒什麼,只是我瞭解Bobo,他是個醜陋猥瑣的老頭,但他把所有的接合孢子都當作他的心血結晶,他的孩子,他塑造的完美藝術品,而田木園子所遭受的那一切是讓Bobo最爲憤怒的,而他眼裡的完美藝術品也變得不再完美,我只不過是給他一個理由而已,至於GBC,他們還不想讓田木園子的事情惡化和野田家族的關係,這樣只會把野田家族推給塔杜社,但GBC又需要一個恰當的方式表示自己的不滿,實際上我們搶人正是GBC希望的,而GBC答應我們註銷田木園子的接合孢子身份,那田木園子就是自由的了,GBC和野田家族關於田木園子的約定也就不存在,這也是GBC給野田家族的表態,野田家族如果夠聰明,以後就不敢再碰田木園子,因爲這會讓GBC蒙羞。”
田菲沉默了,他幾乎相信了吳倫的話,但又有些掙扎,怕這是謊言,她不介意被欺騙,但卻介意吳倫心底的嘲笑,這是一個多麼好糊弄的女人啊,她想看吳倫的眼睛,從而加強自己的判斷,確認吳倫不是在騙自己,眼底有沒有泄露出來的嘲笑,但吳倫在開車,他可以堂而皇之的無視自己,田菲甚至認爲吳倫是故意的,但就這樣想的時候,吳倫卻心有靈犀般轉過臉來,眼裡清澈的瞳光一閃,嘴角玩味的笑着,但這一切太多短暫,吳倫很快轉過臉去,打燈、加速、超車,做的行雲流水。
田菲很難想象自己在瞬間從吳倫的表情得出兩個全然相反的判斷,真相與欺騙,但心裡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情緒,一種從吳倫那裡分享的東西,田菲嘗試着搞清這種感覺,“另一個問題,我們來滬城的真正目的是什麼,起初我們是針對塔杜社的Civy,但是這突然半途而廢,到現在你也似乎忘記了這一切。”
吳倫嘴角一撇,“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GBC一度摧毀了塔杜社的中國分部,後來又搞垮了CRV背後的組織,這讓塔杜社不得不換一個和我相處的方式,GBC幫了我,但我不想欠GBC什麼,所以我要還債,而我的確是想幫助GBC將塔杜社的中國區Civy清盤,但計劃始終是計劃,當我從Civy名單中看到霍華,事情就必須改變方向,因爲Civy清盤計劃註定是不可能做到的,我轉而讓GBC看到了霍華,注意到霍華在滬城潛心經營的一切,實際上GBC的確很快意識到這一切,常駿將中華區總部從香港遷到滬城,我覺得我就此也不再欠GBC什麼。”
田菲偏過頭去看窗外,有些出神,她想的不是吳倫說話的真僞問題,而是自己留在吳倫身邊的必要性,如果吳倫不再欠GBC什麼,她又是什麼,她留在吳倫身邊又是什麼,內心突然焦躁起來,她突然意識到總部甚至都沒有給自己什麼指示,監視?傳遞消息?這些都沒有……田菲猛地轉過頭來,直視吳倫,“如果你要和GBC劃清界限,那爲什麼讓我留在你身邊?”
紅燈,吳倫將車停住,掛空擋,撓撓頭,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去,“你問過這個問題了。”
問過了?田菲咬咬嘴脣,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真的問到了,也很快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尷尬定位,實際上GBC就是給吳倫一個接合孢子,而接合孢子一旦有了寄主,就等於和GBC脫離了關係,怎麼可能再從GBC那裡接受任務,也就是說自己雖然是遊離孢子,但在GBC眼裡,她就是接合孢子,至於給接合孢子一個遊離孢子所擁有的權限和資源問題,對GBC來說並不重要。
沉默了片刻的田菲指向路旁燈火輝煌的迪廳招牌,“能去哪裡嗎?”
看着田菲在舞場的核心放縱的跳着魅惑之極的節拍,讓整個迪廳沸騰,吳倫將目光回到酒杯,壓下被誘惑的心,吳倫後悔了,他不該試圖做一個坦然君子,有時候欺騙才意味着希望,音樂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嘎然而止,田菲面無表情的朝吳倫走過去,幾十雙目光在卻在打量吳倫,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男人有資格擁有這樣的女人,吳倫感覺到身體被擠碰了一下,吳倫側過身,擡頭看去,還沒看清人,女人卻一下坐進吳倫的懷裡,是田菲,熟悉的肌膚、秀髮、香氣,壓到手了,吳倫尷尬的將手從田菲的彈軟的臀部抽離出來,田菲瞥了吳倫一眼就回過身去,磨動着臀部俯身去夠吳倫的酒杯,沒有了田菲的背影遮擋,吳倫頓時和數十道目光相碰,要推田菲下來的手也一下停住了,眉心微皺,此刻推開田菲,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向這些目光屈服,他做不到,田菲已經拿到酒杯了,一飲而盡,有些猛了,幾滴酒水滴落到吳倫的臉龐上,田菲俯視着吳倫,伸出手去抹,嘴角微微挑起,帶着些許高傲,更似是嘲弄。
吳倫側頭避過田菲讓自己心裡發癢的手指,田菲身子一扭站起來,繼續融入舞場的洪流,吳倫沒有阻攔,甚至那些人對田菲的小動作也無視,吳倫知道那些人會有什麼後果,就是在高亢的節奏下也能聽到那手臉相碰的清脆聲,男人與其說是怒,倒不如說是放不下臉,就要暴怒着撲上去,卻被田菲一個擡腿上踢當場弄得鼻血橫流,整個人一腳就被踢傻了,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發楞,一瞬間的事,簡單利索,所有的人滿臉驚愕,吳倫微微一嘆,過去拉着田菲離開,田菲卻使勁掙脫,憤怒的瞪着吳倫,“你爲什麼不看着了?現在來管我?”
“你喝醉了。”吳倫手一伸抓住田菲的胳膊,任由田菲繼續掙扎,招了一輛的士就拉着田菲坐進去,田菲一下安靜了,“鬆開我,我沒醉。”
吳倫鬆開手,他知道田菲的確沒喝醉,“有什麼找我發泄,別連累別人。”
田菲看了一眼支着耳朵的司機,搖搖頭,閉住眼睛,“什麼都不要說了,借個肩膀,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