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歌眯眯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碧凝,再次開口確認。
“你說的話可當真,秦世傾,他真的用他的血液來控制我體內的蠱毒?”若是說這個人換作是他們中間的誰,蘇清歌都不會驚訝,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能夠爲她花費這麼多靈氣的,竟然是那個在黃宮中始終莫名盯着自己看的離安國二皇子。
既然有靈氣,就必定是修煉之人,對於修煉之人來說,靈氣和血液是再重要不過了,他又怎麼會毫不客氣的用這麼重要的東西來救她。
“師父的手現在還包紮着白紗布呢,還能有假麼?碧凝十分不善的看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內盡是不滿。
本是很同情蘇清歌的,可自從她親眼看到師父面無表情的釋放自己的靈氣和血液,看到師父萬年俊美的臉漸漸變得蒼白,看到師父強打起精神不讓自己那麼虛弱的時候,她真的心痛了。
天下沒有一個人可以在她心裡比的過,冬衣如此,蘇清歌也如此。
蘇清歌緊抿嘴脣,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着手腕上的那塊血紅印記,許久之後,咬了咬嘴脣,淡淡開口。
“我去看看他。”伸手拿過火堆上的一塊食物,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向遠處走去。
那棵巨大的古樹下,一抹月白身影背對着她的方向,筆直站立,兩手背後,寬大的袖袍中伸出白皙的手臂,一隻小臂上,果然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層層厚厚的白色紗布。
親眼看到這個畫面,蘇清歌的心底更加複雜了,低頭踟躕許久,看了看手中熱氣騰騰香味飄飄的食物,咬了咬嘴脣,硬着頭皮走過去。
“喏,他們剛烤好食物。”一步一步過去,靜靜站在他旁邊,糾結了許久,還是鼓起勇氣將手中的食物遞到他面前,伴隨着淡淡的聲音。
“哦?你能想到我?”秦世傾挑了挑眉,瞬間轉頭看她,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裡,頗有些意外之色。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不過是看你爲我丟了這麼多血和靈氣的份上,纔想讓你多吃點東西補血的。”蘇清歌臉上一紅,不自然的將目光轉向別處,看了看遠處的景物,再次生硬的開口。
“還有,以後就算我身體內的蠱毒發作,也不需要你用你體內的鮮血和靈氣來剋制,我和你非親非故,毫無關係,又不是很熟,以後還是不要這樣做好了。”
蘇清歌一口氣說完,長長舒了一口氣,看他依舊沒有反應,抿了抿嘴,將手中竹棍上插着的香噴噴的食物強行塞進他未受傷的手中,才鬆了一口氣。
“你要想清楚,不是我願意幫助你,是你執意要去找楚驚寒,並且準備出手傷害我的徒兒,我不過是爲她擋了一刀,順便把這些流出來的血輸入你的體內,以免可惜罷了。”秦世傾頓了片刻,眯着眼睛含笑看她,清和的聲音一字一頓從薄脣中發出,清晰的迴繞在兩人之間。
“所以說,我並不是爲了你,之所以爲你解開蠱毒,也只是我答應沈離岸的條件,你沒有欠我什麼人情,也不用這樣難過自責。”秦世傾說完,輕輕一笑,低頭看了看手中
色澤良好的食物,毫不客氣的咬了一口,滿意的直點頭。
“看來往食物裡塞酸果子的方法還真是不賴,怪不得凝兒如此喜歡。”秦世傾說着又咬了一口,自言自語道。
“什麼?”蘇清歌聽的模模糊糊,不解的看向他,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沒事,你剛剛清醒,不想進食很正常,更何況這種油膩的東西,吃多了對女孩子不好,我這裡還有一些桂花糕,你可以當零嘴來吃吃。”秦世傾一手拿着烤雞,一手從衣袋裡掏出一包東西放在蘇清歌手上,看她眼底有些抗拒的樣子,緩緩開口。
“不用拒絕,這是你的烤雞換來的。”說完,強行將那包桂花糕塞進她手中,轉身咬着烤雞遠離大樹。
日頭越來越高,巨大的古樹綠茵之下,蘇清歌怔怔看着手中的桂花糕,又擡頭看了看漸漸遠離的身影,眼底的複雜之色越來越濃重。
擡頭看了看天朝中安平王府的那個方向,寧靜的樹林裡除了風吹樹葉的莎莎聲之外,沒有一丁點人的身影。
清脆的鳥叫聲依舊不斷,比安平王府的更加清脆,更加婉轉好聽,可此刻,聽在蘇清歌的耳朵裡確實那般的嘈雜。
當初,她也悠閒的靠在他懷裡,在安平王府漫天綠茵下聽着清脆的鳥叫,紅着臉和他爭執,那種聲音是哪種鳥所叫。
“清兒,你聽過樹林中鳥兒的叫聲嗎,那纔是婉轉動聽,清脆無雜,是你喜歡的聲音和生活,是安平王府不能比的。”
“喜歡的生活,是平平淡淡,安之若素的嗎?”
“嗯,一直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有你最喜歡的一切,只是,現在還不行,等你報了仇,靜下心來,我一定帶你去,一定會找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安然相守一生。”
“好,你要等我,等我回來,我一定陪在你身旁,和你相守一生。”
曾經的畫面和那些堅定的誓言,一點一點的闖入腦海,像是一場希翼的夢,怎麼也揮之不去。
蘇清歌親親低頭,快速的眨動眼睛,努力忍住眼底的溫熱液體,胸腔處的地方,隱隱作痛。
當初,她執意要入宮報仇,他應允,在安平王府鋪天蓋地的綠茵之下,緊緊抱住她,像是永遠都不想放手一般。
他說,他會等她回來,等她報完仇恨,帶她一起離開那裡,帶她浪跡天涯,平淡一生。
她總以爲很快,甚至單純的想,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插入楚驚寒的心臟,她便可以完成積攢數十年的仇恨,完成重生之夢,從此,只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只做快樂的夢。
如今,一切再回憶起來的時候,已經如同泡沫般脆弱,虛幻,不真實。
耳邊婉轉的鳥叫聲還在繼續,蘇清歌緩緩閉上眼睛,整個人如同睡着了一般。
一陣陣風吹過,樹葉紛紛莎莎作響,混合着清脆的鳥叫聲,彷彿一切都是那樣美好,遠處一陣若有若無的馬蹄聲漸漸傳來,蘇清歌依舊閉着眼睛,微微揚了揚嘴角。
馬蹄聲,呵呵,看來,她的幻想病又開始犯了,竟然已經想他想到
了這個地步,連馬蹄聲,都能聽的這麼真真切切。
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伴隨着莎莎的樹葉聲和清脆的鳥叫聲,清晰的傳入蘇清歌耳中,再近一點,一個熟悉嘶啞的聲音通過一陣陣氣流,清晰傳入她耳中。
“駕……”僅僅一個字,蘇清歌瞬間睜開眼睛,快速轉身向聲源處看去,匆匆鬱郁的樹林中,一棵棵樹之間,一匹黑色的駿馬踏着殘葉極速而來,馬上的人一襲漆黑夜裝,看不到面孔,那頭茂密的黑髮隨風飄揚。
蘇清歌心底一緊,直感覺胸口處的心跳越來越快,來不及思考,整個人已經快速衝了過去,馬兒的速度原來越快,蘇清歌卻一點都不怕,提着衣裙邁開腳步,整個人如同藍色的蝴蝶一般,直直飛向那匹駿馬。
沈離岸一心急於回去,再次揚手揮鞭,馬兒的速度生生加快了一倍,剛想再加速,眼前的樹林道路上突然闖過來一個寶藍色的身影,沈離岸心底一緊,慌忙去拉繮繩,奈何馬兒的速度太快,已然停不下。
眼看那個身影不躲不閃的跑的更快,沈離岸眼底一緊,情急之下連忙點腳飛身,腳尖在馬背上狠狠一踏,整個人受到輕功的推力,快速飛過去,在馬兒即將要撞上她的一刻,沈離岸速度落下,快速抱住那個身體猛然在空中轉了一圈,驚險的躲過馬兒,穩穩落在一層層厚厚的殘葉之上。
知道懷中的人安然無事,沈離岸長長舒了一口氣,下一刻,眼底帶了些責備,剛想開口責罵,一低頭,看到懷中人面孔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如同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的僵在那裡,眼睛直直看着懷中的人,一眨不眨。
“好累,你要這麼看着我看多久啊?”許久之後,蘇清歌終於支撐不住這樣怪異的姿勢,皺皺眉頭,輕輕的聲音夾帶着絲絲埋怨和撒嬌,在兩人之間清晰響起。
沈離岸猛然反應過來,連忙放開她,看到她一臉不滿的整理衣服,沈離岸低頭暗暗嘆了一口氣,整個人又恢復成之前的樣子。
看來這一定又是她蠱毒發作,想要心心念唸的去找楚驚寒了,看着她一個人的這個樣子,一定是又想出什麼辦法擺脫了蘇清義和雲繡她們,偷偷跑出來的。
“你怎麼跑出來了,是不是又想去找楚驚寒?”看了看四周毫無一點人影的樣子,沈離岸微微皺了皺眉頭,對蘇清義的做法相當不滿。
他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好好照顧蘇清歌,可現在,他的娘子竟然已經獨自一個人在這個地方,若不是他恰巧碰到,豈不是又要把人給丟了。
看着沈離岸一本正經的板着臉,後怕嚴肅的樣子,蘇清歌咬了咬嘴脣,漆黑的眼睛緊緊盯在他身上,怎麼也離不開。
相隔短短兩天,在她清醒的記憶力,卻是好久好久,彷彿上次用這樣的意識看到他的時候,還是在皇宮大牢中,熊熊大火中,在他懷裡昏倒的一瞬間。
而如今,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他變了好多,瘦了許多,斜長的鳳眼下面染上了一層濃濃的青色,脣邊的鬍渣也生生長了一圈,漆黑的墨發直直垂在身前,整個人滄桑了一大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