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這般喜歡冬衣?”沈離岸低着頭看了她許久,眼底早已沒有之前的調侃與玩世不恭,一張俊臉上浮起一絲複雜之色,他倒是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會通解蠱之術,更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會拿冬衣來和他做交換。
“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爺爺必須要我成親的話,整個村落的男子,除了他,碧凝寧願一生不嫁。”碧凝咬了咬嘴脣,臉上一片糾結之色,她也不知道爲何會對冬衣這般上心,但是,第一眼看到他直至現在,她的腦子中除了他,便再無別人了。
“即便是這樣,還需等冬衣回來再做商量,冬衣性格冷清,若是真的知道我爲了癡情蠱毒而把他留在這裡,他會揚劍自斷性命的。”沈離岸深吸一口氣,第一次有了兩邊爲難的感覺。
之前看到碧凝對冬衣那般上心,他的心裡其實是歡喜的,冬衣這些年跟着他出生入死,雖說任務繁多,身邊卻也缺少一個陪伴的人,可如今這樣……冬衣性子倔強,定然不會寄於他人門下,這着實是個難度。
“好,你是他王爺,他一定會聽你的,我就等着你的答覆了,還有……這個。”碧凝踟躕片刻,紅着臉將懷中的小瓶子塞進他懷裡。“這是夾竹桃花上的晨露,配上癒合粉,可以減少傷口的疼痛,也可以快速癒合傷口,你將這個交給你家冬衣。”
碧凝說完,有些不自然的轉頭看向一邊,沈離岸晃了晃手中的液體,挑了挑眉頭,不懷好意的看着她,眼底一陣別樣的情緒。
“碧凝姑娘,原來你一大早不在府中,就是去找這夾竹桃花上的晨露去了,還有,癒合傷口,冬衣似乎並未有哪裡受傷啊?”沈離岸垂目沉思半天,怎麼也想不出冬衣身上有任何傷勢,又看了看手中瓶子中透明的液體,不禁疑惑擡頭看向碧凝。
“你當然不會知道了,說你家那個木頭人笨,可是一點也沒有錯,他昨日爲了在山崖上救你,腰間生生被繩子勒破了皮,昨日他又揹我下山,回到府中我才發現衣服上竟然都是血跡,不過是他穿着黑衣服,所以你我都未曾發覺,可他竟然一聲不哼,今早還出府去收集晨露去餵你的靈蟲,再這樣下去,那個木頭人早晚得死在你的手裡。”
碧凝翻了翻白眼,一提起昨日回去,她衣服上刺目的血跡,就有種滿滿的不忍心,真是個笨死的木頭人,受傷了居然都不知道找藥包扎,而他口中的這位王爺也是個笨蛋,手下受了那麼重的傷他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怎麼會這樣?”沈離岸一聽,臉色大變,眉頭也微微皺起,昨日得到了雛草和靈蟲,又險些喪命,爬上山後,他確實欣喜過頭,竟然忘記了問冬衣有無受傷,而現在,若不是碧凝說來,以冬衣的性格,恐怕他要一輩子蒙進鼓裡了。
“本來就是這樣啊,你這個做王爺的也太粗心大意了,還不如把他留在碧府呢!”碧凝不滿的撇撇嘴,撐着桌子站起來。“好了,時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別忘了讓他敷藥,他只聽你的話。”碧凝不放心的囑咐完,看了看房間中的一切,轉身戀戀不捨的離開。
一出門,便看到正迎面走開的冬衣,碧凝臉色一紅,不等他開口問,顛着一隻腳飛快離開小院。看着直奔門口的那抹綠色身影,冬衣疑惑不解的眯了眯眼睛,轉身推門而入。
“王爺?
”剛一進門,便看到廳內的沈離岸,冬衣下意識挺直身體,將手中的晨露瓶放在桌子上,輕輕叫出聲。
“嗯,一早起來看你不在,我便在這裡等你。”沈離岸站起身,揚了揚脣角,目光落在他成年漆黑的外衣之上,伸手自然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手心當即觸上一陣潮溼的感覺,不禁開問。“你的衣服爲何是潮溼的?”
冬衣一聽,臉色下意識的變了變,下一刻已然快速恢復成原樣,走過去將手中的瓶子放在桌子上。
“這靈山的靈蟲口味極其刁鑽,需要用清晨的露水餵食,所以我剛剛出去外面採集露水,清早山上霧氣重,所以身上難免會被晨露打溼,王爺莫要擔心。”冬衣語氣平緩,一邊淡淡解釋,一邊將桌子上的酒壺打開,將瓶子中清澈乾淨的露水倒入酒壺,再次擰上蓋子,轉身便看到了桌子上的另一隻瓶子,分明是今早碧凝懷裡抱着的那隻。
“這是什麼?”冬衣疑惑,順手將瓶子拿起來,晃了晃裡面的液體,對碧凝早上抱着瓶子,一臉神秘的樣子頗有些困惑不解。
沈離岸垂了垂目光,從他手中將瓶子拿過,對在眼前細細觀賞,悠悠的話語從兩人間發出。
“這是碧凝姑娘早上送過來的,夾竹桃花的晨露加上癒合粉末,可以使傷口快速癒合,也可以減少許多疼痛,她讓我交給你。”沈離岸勾了勾嘴角,將瓶子遞給他,目光隨意也落在冬衣身上,臉色也有些微微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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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受傷了也不告訴我,衣服潮溼,多半是昨晚洗了上面的血跡,今早還未乾吧,我不止一次說過,冬衣,我們是兄弟,是生死之交的好友,爲何總把什麼事都埋在心底,還瞞着我?”沈離岸長舒一口氣,看着他無奈的搖搖頭。“碧凝說,我不是一個好的主人,說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的手裡,我覺得她說的並不是不無道理。”
聽到沈離岸的聲音更加低沉,冬衣臉色變了變,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還不等他開口解釋,面前已經伸過來一團紗布。冬衣心下一驚,擡頭看上去,沈離岸的臉上浮滿了說不清的情緒。
“受了傷就不要硬撐,否則心力不濟了還怎麼爲我辦事。”沈離岸語氣裡難得的溫和,夾雜着隱隱無奈,冬衣抿了抿嘴脣,伸手接過紗布。
眼睛一撇,便看到昨晚被他隨意扔在桌子角落的小藥瓶,那個略帶一些熟悉的小臉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在腦海,頓了許久,等沈離岸離開之後,才伸手將那個小藥瓶拿起來,一同向牀邊走去。
皇宮之中,楚驚寒剛剛登基,難免有許多繁瑣政事,整日見臣子看奏摺便過了七八和時辰,根本毫無功夫去顧及蘇清歌,也因爲保險起見,將宋阿末派去了長秋宮,隨時保護蘇清歌的安全。
宮中花園甚多,各地大臣得知新晉的皇后娘娘酷愛花草樹木,爲了討好這位皇帝的新寵妃,紛紛進貢各地的名貴花草送去宮中,皇宮之內的花園立刻添了幾倍的綠蔭,蘇清歌每日穿梭在各地花園之間,倒也樂的自在。
蠱毒在兩三個月都要處於初期階段,蘇清歌的神智在不見楚驚寒的時候也好了許多,只不過無論去哪裡,宋阿末都始終持劍寸步不離,蘇清歌早已被她一臉不爽的樣子惹的厭煩。
“宋護衛,本宮想一個人走走,你在這裡等着便是了,本宮
不喜歡有人到處跟隨。”蘇清歌動了動眉頭,看了看遠處的池水和成片的假山,心底略有些玩性,正想跑過去,才發現身後還跟着宋阿末,且不說她總是一步一步跟着,就是這張冷然然的臉,她也是極其不喜歡的。
“皇上派屬下要跟着皇后娘娘,屬下自然不敢違抗皇上的命令,如今皇上剛剛登基,朝中還未穩定,又這般擔心娘娘的安危,屬下自然是要好好保護娘娘,不敢有半分差池。”宋阿末說的字句清晰,即使有了上一次楚驚寒的告知,她獨自在蘇清歌面前時,依然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甚至可以說,她其實時時刻刻都想要蘇清歌的命,不過是礙於那該死的蠱毒,沒有任何辦法罷了。
“宋護衛這般討厭我,卻還這麼聽皇上的話,可見,是真難爲你了,別人不懂你,我非常懂,跟一個很討厭的人在一起的感覺。”蘇清歌輕輕笑出聲,一聲金黃華貴的鳳服在初晨的陽光下格外耀眼,雖不喜歡過重的頭飾,卻不得不爲了皇后之威,而帶上各種繁瑣精緻的金釵,看了看遠處的假山,頓了頓,隨即轉身看着面前的宋阿末,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光。
宋阿末緊繃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最終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其次,本宮也知道,你對我已經動了許久的殺機了吧,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何這麼遲遲不下手,不過……作爲一個讓我不喜歡的人,我還是得提醒你,殺我,也沒有那麼容易。”蘇清歌輕飄飄的話語,如同清晨的陣陣微風浮過,溫柔細軟,卻暗暗刺的宋阿末心底一震。
蘇清歌看到她的臉色越發白了,輕哼一聲,轉身繼續向前走去,她入宮看到宋阿末的第一眼,便覺得那個所謂的護衛的眼中,對她充滿了濃濃殺機,當時雖不知道爲何會這般濃烈,不過現在,蘇清歌也猜出個所以然來了。
宋阿末看楚驚寒的目光中情意綿綿,知曉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而楚驚寒看蘇清歌的眼底,也是一番情意綿綿,宋阿末又時常跟隨在楚驚寒身後,這樣一來,所有的困惑也都迎刃而解了。
蘇清歌雖中了楚驚寒的毒,卻也是隻對男女之情這方面,癡情蠱毒纔會起到作用,而別處的她,依舊是曾經那個蘇清歌,癡情蠱毒初期已定,她的神智也在慢慢的恢復,曾經的穩重,多慮,淡然,如今除了楚驚寒之外,什麼在她心中也不過是虛無縹緲。
宋阿末定定的站在原地,蒼白的臉上滲出一層密密的細汗,她以爲蘇清歌中了楚驚寒下的癡情蠱毒後,會忘記一切記憶,可沒想到……她竟對自己的敵意和意圖看的那般清晰明確。
這樣,非但不是一件好事,楚驚寒如今對蘇清歌的情意頗深,她當然也知道,若是此時一時衝動殺掉蘇清歌,那麼楚驚寒活不成,楚驚寒剛剛得了天下,她不能讓他就這樣墮落。
宮中很早便有了宮人各處打掃,看到蘇清歌也皆是小心謹慎的參拜,除了對自己有敵意的人,蘇清歌私下對這些宮人們是極好的,一路上身後也只是跟隨了兩個宮女,慢慢悠悠的沿着後宮花園的池水邊散心。
日子雖平淡,那日晚上的事情卻總是模模糊糊的在腦海中浮起,總是有些許恐怖的畫面,不停的浮現在腦海中。
花瓶,匕首,血,大雨……以及那輛飛馳而過的馬車。彷彿是夢,又彷彿,是真實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