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誰讓你們下手這麼狠的!”
平時一向溫和的黎元洪,此時顯露出兇狠的眼神,他掃了孟威、曹武光他們這些穿着巡警制服的人一眼,凜冽道。
這些人心頭遽然一震,都不太瞭解上將軍此刻的心境,是目睹慘狀由感而發的震怒,還是演戲的開場白,誰也沒底。
大家只好低耷着頭不吱聲就是,可心裡卻在暗忖:說得輕巧,若是不下狠手,這些傢伙能開口嗎?
冷眼旁觀的陳天華,連忙湊近黎元洪耳語幾句,上將軍的臉色和善了不少。
“獄醫,這位案犯的傷情如何?”黎元洪擡頭來問獄醫大夫,開始切入正題。
那獄醫郎中顫抖抖開口道:
“稟報上將軍,此人皮開肉綻,體無完膚,失血過多,已敷上金創藥,服入蔘湯,四肢尚全,但…但不能再繼續用刑了。”
“好,辛苦你了,你先下去歇息,需要時叫你!”黎元洪聽罷,胖乎乎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他對堂內的衆人說道:
“把他護到躺椅上,爾等統統離開…”
曹武光等人把山田正雄扶到躺椅上,都悻悻然退出了偏堂。
這時候偏堂內除了上首坐着的黎元洪和陳天華,還有孟威和羅二虎,侍衛長都傳文和飛鴿。
“山田,上首位坐着的正是武昌府守備官,上將軍黎大人,旁邊的那位,就是少將軍陳大人,你有啥要求和想法,現在可以儘管給兩位大人講。”羅二虎打破僵局,率先開口作了一番介紹。
“山田君,你的傷勢均爲外傷,四肢尚好,請放心,事後本將馬上會給你做最好的治療。”黎元洪也是先示好開頭。
“黎上將軍,久仰您的大名,本人願意將貴方要了解的一切情報全部交待,還可以再提供一些鮮爲人知的緊急情報,但在下要求上將軍親口承諾一些事。”山田正雄開口道。
“這些好說,請講。”黎元洪興奮的身子往前湊了湊。
“第一,在下需要一筆錢,一個能隱姓埋名的地方安身。第二,設法讓在日租界裡的樂善堂相信,我沒有變節,被你們處決了,總之不能事後連累到我的家人。”
黎元洪一聽,滿口答應道:“這二點要求,本將完全滿足並承諾你。”
這些事他雖然沒有想好該怎麼辦,能否辦成,那些辦法事後可再議,而現在要讓對方吐露情報纔是關鍵。但這時,從黎元洪口中出來的任何言語,都顯得那麼的親切和真誠。
他長着一副憨厚老實的嘴臉,江湖傳言他處事謹慎,爲人寬厚,不是那種殺人如麻的軍閥。
這個,剛好跟陳天華的形象來了個對照,山田正雄盯住了黎元洪,不由的點了點頭。
他相信,只要黎元洪承諾和下令,這些事情完全可能做到。
但他唯一擔心的是,事後如何來掩蓋他背叛的真相呢。
冷眼旁觀的陳天華,早已看透了山田正雄最後的顧慮與擔心,在旁補充道:
“山田先生,請你放心,我們會先撒佈一些謠言,說你在獄中表現得非常強硬,而變節者則另有其人,另外,我們過些日子會將你們三人綁赴刑場,以間諜罪公開槍決,對你會使用空爆彈,造成假死場面,事後除了提供錢物,住所,還有給你易容,並提供通關文牒,居住證等一系列你認爲需要的東西。”
陳天華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黎元洪一眼。
黎元洪一個激靈,連聲道:“陳大人的話就是本將意思,請山田君放心,只要你誠意合作,不隱瞞一絲一毫,我會信守諾言,善待與你的。”
“多謝上將軍!”山田點頭示禮。
“那好,請山田先生說吧。”黎元洪示意孟威記錄。
“……”
整個交待過程進行了一個半小時,中途山田正雄幾經虛脫,二次差點昏厥,都是靠蔘湯和奶酒維持。
他交待的東西,讓在場的黎元洪和陳天華等人,聽得是臉色大變,頭上冷汗直冒。
山田正雄交待完畢之後,黎元洪冷靜了一下之後,對侍衛長都傳文命令道:“即刻送山田先生到守備府後苑的一個安全屋,命軍醫精心治傷,爾等全力守護。”
“遵命!”
侍衛長都傳文當然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他昂首立正之後,旋即走到堂外,叫進數個侍衛,大家七手八腳將山田正雄擡出偏堂,放上一輛馬車裡面,派隊副率衛士押送到守備府。
這時,偏堂裡大家商議怎麼辦。
“宋卿兄,事情緊急,現在已是清晨六點多了,咱們分一下工吧,總督府我親自去處置,還有馬明閣那裡,但凡你們不好出面的地方那就讓我們來,我不懼張彪,就是鬧到朝堂之上我也有理由,況且總督大人瞭解實情,他會堅決支持!”
望着眉頭緊鎖的黎元洪,陳天華自然明白這裡面的厲害關係,這位老兄又是前怕狼後怕虎的性格,乾脆來個自告奮勇,勇於承擔。
“哎喲喂華之老弟,這些事又得讓你冒險了,愚兄過意不去啊!”黎元洪巴不得如此,表面上還得客氣一下。
“不用客氣宋卿兄,咱們現在是穿着連襠褲的難兄難弟,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其餘的事您這邊安排。”陳天華安慰道。
“當然。”
“那好,宋卿兄我等先行告辭,趕緊去佈置安排!”陳天華抱拳準備告退。
“那好,愚兄就不遠送了,有啥情況請及時通告。”
“當然。”
陳天華率羅二虎等匆匆出了偏堂,騎馬離開巡警署衙門,這時天已大亮,他們得先趕回臨時軍營。
……
當天午後。
武昌府,湖廣總督衙門,後花園。
六十四歲的趙爾巽,平常都有餐後午休的習慣,可今天就是翻來覆去的沒睡着,有心事啊!
作爲漢軍旗人,趙氏家族可謂是皇恩浩蕩,三代爲官。
他於同治十三年進士及第,授翰林院編修,從此進入仕途。
數十年間,他歷任安徽、陝西各省按察使,又任甘肅、新疆、山西布政使,後又任湖南巡撫,民部尚書,盛京將軍。
所到之處他親眼目睹大清的貧窮與落後,深受各帝國主義列強的野蠻入侵,掠奪,痛心疾首。
所以,他始終力舉新政,搞洋務,不遺餘力地推進史治,軍制,財政,社會教育,警務獄制等方面的新政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