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治區內,農林牧副漁,礦產建材鋼鐵,醫療器械等製造業,應有盡有,將來一到戰時,這個後方基地就能發揮重要作用。
鐵路、公路加上水運,他的軍隊可迅速到達大江南北。
這點,李存智冷眼旁觀,看得是一清二楚,儘管陳天華做得非常隱蔽,不露聲色,但豈能瞞得過軍事行家的目光和洞察力。
陳天華爲什麼熱衷於剿匪,除了礦區鐵路的安全,他還有一個隱性目的,那就是輪換他的軍隊,進行實戰訓練。
試想一下,大清國陸軍部下轄新軍,無論是北洋軍還是南洋軍,鄂軍,湘軍,淮軍,目前有哪支軍隊實戰過?
就算是同在浙新軍中的三個協軍,除了第一協孫勇,他的部分軍官和部隊,早期參加過煤山地區的冬季剿匪,李品璋的第二協就沒有。
細思極恐,現在的陳天華,以後的前程將不可限量。
想到這裡,李存智不由得驕傲起來,不管怎樣,他是陳天華的岳丈,事業的最初支持者。
兩人在目光交錯的剎那間,隔着丈餘的距離對視,誰也無法猜摸到對方此刻的思想。
而此時的李淑貞,卻遲遲沒有下跪請安的意思,她是個脾氣犟,認死理之女子,而陳天華總不至於先她下跪,這裡是李府,以她爲主,可不是在紹興雙棲鎮老母親那裡。
看到如此詭異的父女重逢場景,一邊的大管家李曄又開始擦汗。
中堂裡安靜到令人窒息。
作爲父親,李存智萬萬沒有先開口的道理,那怕是他有萬般不是,他也不會說一句軟話,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是萬古不移的鐵規矩。
兩人對峙片刻,時間並不長也就幾秒鐘,但院子裡的衆人都覺得似乎過了一年。
終於,李淑貞的嘴角再次牽動了一下,露出一個讓陳天華熟悉的笑容,一旦她露出這個表情,便代表他想通了些什麼。
果然,李淑貞向前跨上二步,然雙膝跪下,兩手撐地,叩了一個頭:“父親,倩兒給您請安來了。”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天華給您請安,今日來遲了,那是貪睡了會,還請岳丈責罰。”陳天華跟着李淑貞也是雙膝下跪,叩了一個響頭。
李存智終於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右手虛擡了擡沉聲道:
“嗯…都起來吧!賢婿這一路奔波辛苦了,睡過了頭這情有可原,想必也是累得緊,坐下說話吧。”
“謝父親…”
“多謝岳父大人!”
陳天華攙了把李淑貞,倆人雙雙從地毯上爬了起來,然後分坐李存智下階客椅上。
看到他們倆夫妻恩愛,李存智心裡暗自高興。
中堂外院子裡的衆人,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飛鴿開始緊張的眼前直冒火星,現火星消失了。
大管家李曄也終於放下心來,擔心的衝突沒有發生,只要兩父女坐到一起,就什麼都解決了。
更何況就老爺而言,並沒有什麼對不起三小姐的地方,主要就是納了房小妾,但三太太目前還是掌管李府一切的主婦。
本來在中堂,主婦白氏應該跟老爺坐在一起,無奈白素靈她不願意,只好作罷。
只坐了一會兒,李淑貞推說她先到母親那裡去請安,也不耽誤他們翁婿倆談心,李存智點頭表示同意。
李淑貞離開,中堂裡只有李存智和陳天華翁婿倆,所有人都退到中堂門外,包括他們各自的侍衛長和大管家李曄。
此時是陳天華在敘說,李存智在認真聽,兩人神色都很平靜,不像是翁婿,倒像是一對普通的上下級。
“聽說你這次是大鬧武昌府,揪出了潛伏多年的日籍坐探,還有一些漢奸,還救了總督趙爾巽,功勞不小啊!”李存智道。
“哎…這些都是被逼無奈,東洋人在大冶礦區四周,包括在鄂州等地,僱傭當地土紳們收購礦山開採權,還有在粵漢鐵路的湖北,湖南兩地,大肆收購路況股權,企圖將來控股粵漢鐵路,這於公於私,我堅決不能容忍。”陳天華回答道。
“可我聽說,這次你把東洋人又一次激怒了,你就不怕他們接下來,對你全面報復?”
陳天華沉默片刻,沉聲道:
“岳丈您是知道的,自從長興耀金礦業開始,我跟東洋人就積下了仇恨,這些年來,他們無時不刻都在對我圍追堵截,但都是慘敗而歸,沒一次是成功的,我根本就不怕他們,相信在自家門口,我有足夠實力擊敗他們。”
李存智沉默,陳天華這番脫口而出的言語,以及他的自信心,也許他並沒有別的什麼含義,但卻是戳到了他的心坎上,臉色不由一變。
弦外之音就是,東洋人在陳天華面前都是一敗塗地,屢戰屢敗,那麼其他勢力就別想。
兩人一度陷入沉默。
片刻之後,卻是李存智先打破了僵局,他面容一斂非常嚴肅地說道:“華之啊,我想問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實回答。”
瞧着李存智忽然嚴峻的表情,陳天華吃了一驚,他連忙欠身,道:“岳丈請講,天華不敢對岳父大人有任何隱瞞,一定如實相報。”
“我聽說,許雲媛在上海大肆活動,利用許氏家族集團,暗中收購了華盛紡織總廠,這事你知道嗎?”
李存智突然開門見山,他提出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也是一直壓在他心頭的疑惑,不吐不快。
“稟岳父大人,這件事情屬於是許雲媛的私事,我是後來才知道的。”陳天華冷冷地說道。
“此話怎講?”李存智眉頭一皺,犀利目光徒然射向陳天華。
“說是許雲媛的私事,主要是指她事先並沒有按程序向我稟報,二是她收購華盛的資金,全部是許氏家族自籌的,其間並沒有動用自治區一分錢,鑑於這種狀況,我不能發表任何想法,儘管我知道三哥品璋也在收購華盛。”陳天華非常從容地做了回答。
他的弦外之音就是:許雲媛是我陳天華未公開的二姨太,算是自家人,而李品璋同樣是自家人,兩個親人之間競爭,他只能棄權,兩邊都不幫,這應該算是情理之中。
李存智聽罷站了起來,在廳裡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