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大,先不要忙着拒絕。”紀春生擺擺手,“坐下吧,請坐下。”
洪阿四握緊拳頭,臉上的刀疤都不安地跳動着,他強按着心頭的怒意,慢慢地坐下來,端起酒杯,猛地一口喝了個底朝天。
“洪老大稍安毋躁,咱們明人不做暗事,這兩年多來你做的一切,我們都看在眼裡,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是位恪守諾言,言而有信的江湖中人,理應成爲我們豐衆事業的一分子。”
紀春生緩緩繼續說道:
“這一次請你出山的任務,他的重要性我已經與你講了,他不但關係着我們豐衆事業發展的先手問題,更關係到我們當家人陳天華今後的大局,掌握了崇明治軍權,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組建起屬於自己的海軍艦隊。”
“老兄弟啊,我們考慮再三,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這一次的任務並不是我個人決定的,是通過我們最高統治者大少爺的同意,你大可放心,事成之後不會讓你吃虧的。”
他拋出陳天華,主要是讓洪阿四認清這個任務的重要性,以及做出決定之後的代價。
“我們需要一個作戰勇猛,但又心思細膩的統領,像宋小牛他們雖說長期跟匪徒打交道,但還是不得要領,他們更適合在沙場上對壘衝鋒,而這一次除了作戰外,更多的時候需要動腦子。”
紀春生像個擅長於長篇大論的演說家,他指指腦袋繼續道:
“我們要崇明沙洲,以及周邊長興島等地大亂,爲我豐衆保安部隊乘機介入創造條件,但又不能讓崇明自治區元氣大傷,否則,就是自找不痛快,自找麻煩。”
“而你洪阿四諳熟土匪的伎倆,江湖名聲又是響噹噹的,你若是進入東海、崇明地區,不但能達到我們的目的,搞亂崇明,更趁此機會給我們再拉起一支精兵來。”
紀春生說得兩眼炯炯發光。
“洪老大,你現在不用答覆我,好好考慮幾天,跟你的老部下們共同商議,我可以承諾你,你在崇明拉起多少精兵,我們都將這些兵,在事後都交於你來統領,成功之後,你若願意返回贛南,我們可以將整個豐衆贛南礦業,交由你管轄,宋小牛等人帶部隊撤回,我另有任用,這也算是對你的一種特殊補償。”
“那好吧參座,洪某多餘的話不說了,請給我二天時間考慮,後天這個時候,洪某一定給您一個明確回覆,今晚你就在滿星疊住下吧。”洪阿四鄭重其事地回覆道。
“那好吧,二天就二天,今晚本座就住在這裡了,明天一早就在各礦區轉一圈,後天傍晚返回,剛好來聆聽你的佳音不遲。”
紀春生說完,就具體的計劃和盤托出,跟洪阿四來了個詳細交底,酒足飯飽之後,他跟宋小牛等人,就在滿星疊鎮上住了下來。
經過二年多的治理,滿星疊鎮今非昔比,變得更加繁榮。
……
當晚,洪阿四府上可不安寧,他派人將自己的一部分老部下、親信叫過來一起商議。
手下兄弟們聽說大哥要重出江湖,個個心裡面都很高興,想着他們這幾年在宋小牛等人手下做事,那裡有在大哥這裡開心,舒坦呢?!
紀參謀長說出最後的一個補償條件,還是蠻誘人的,就是事成之後,洪阿四帶他的人馬可以回到贛南,統轄贛南豐衆礦業的保安部隊。
這個條件意味着豐衆集團從此不再防範洪阿四的人了,不再把他‘供養’起來,而是放手任用。
但是,這次到崇明島的任務卻有它的艱鉅性。
接照紀參謀長所說,洪阿四此去,以前那些手下的隊伍,最多隻能帶走一千人馬,而進入崇明所需水師,是陳二所轄的洞庭湖豐衆水師所派。
洪阿四設想過,如果自己硬挺着不去,他長嘆一口氣搖晃着腦袋不停,後果不堪設想。
少將軍拿定注意的事情,只怕誰也改變不了呵!
這一夜,註定是洪阿四的不眠之夜。
……
崇明東部-海灣口鹽場。
這座鹽場是崇明沙洲裡最大的煮、曬鹽場,有鹽工上萬人,加上家屬,足足有五六萬人口,衆多的人口在海灣口形成了一個集鎮。
路過此地的外來人只需瞧上一眼,便能看出這裡的窮困,除了幾座鹽督官衙是青磚灰瓦的建築,頗爲講究之外,其餘的大都是一些簡易的茅草棚子,樹木搭建的房子,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
屋與屋之間只留出了一條寬不過兩米的狹長通道,整個聚居區內是污水橫流,其臭無比,生存環境極其惡劣。
光着屁股的娃子們赤着腳,便在這狹窄的巷子裡快活地奔跑,腳板濺起的污水,不時落到邊上正準備晚飯的婦女們鍋裡,招來一陣怒罵。
少年不識愁滋味,這些娃娃們自然不知道,即便是被污水弄髒了的這些吃食,他們的父母們也是萬萬捨不得丟棄,那怕吃飯的時候聞到了裡面的異味,也只能嘆一口氣,捏着鼻子吞下去。
家無隔夜糧,用來形容他們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這裡除了便宜的海貨,死魚爛蝦衆多,而動物肉食是極少見的,除了年關,一般人家誰也吃不起豬肉,更別說牛羊肉之類的了,白麪饅頭偶爾有之,但那也是爲在鹽田裡拚命勞作的男人們準備。
婦女老人小孩們,更多的時候只能吃着黑乎乎,摻雜着野菜雜麪的黑饃,即便如此,一年之中,也總有那麼個把二個月,他們得忍飢挨餓,以便省下一點吃食,讓在外面拼命的男人,能吃得更多一點。
以前日子還勉強能過,但月前的一場颱風,卻讓這裡的人們陷入了絕境,狂風暴雨摧毀了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以前的棲息之地變成了一地的廢墟。
他們只能臨時搭起一些更簡易的窩棚,苦苦地掙扎着等待官府衙門的救濟,已經很難在飯點上看到這裡有炊煙升起。
更多的人是形容枯揣,目光空洞裡看着遠處那一塊塊整齊的鹽田,那裡出產能日進斗金,但卻沒有一文是屬於他們的。
颱風離島已過去一月有餘,還是沒有盼到官府衙門的救濟,這裡的人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一股股危險的氣息正在慢慢地聚積漫延,如同天上的雲層,黑壓壓烏沉沉,似乎隨時有可能壓將下來,將一切碾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