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全省的局面,現在比較明朗,蘇南離上海較近,會黨滲透較爲嚴重,新軍第二十三混成協旅中,會黨成員,思想激進分子較多,隨時都有可能起義。
而現在的蘇北和蘇中,無論是舊軍還是新軍,目前都在清政府的掌控之中,尤其是蘇北,一直以來是北洋系在控制。
說來也是巧合,攝政王載灃將袁宮保革職之後,對他的北洋系進行了清洗,袁的心腹之一,北洋陸軍第六鎮師統制官段祺瑞,被調入蘇北清江浦,出任江北提督。
這明顯是貶職調任,段祺瑞只好服從,蟄伏下來再說。
段祺瑞這一年也沒閒着,他乘機將鎮守蘇北的第十三混成協旅,改造成了北洋系,把畢業於北洋武備學堂,江北督練公所總參議蔣雁行,調入第十三混成協旅,出任協旅長。
現年三十四歲的蔣雁行,對這位學長那是感恩戴德,協旅長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兵權啊。
袁宮保以欽差大臣身份出山信陽,第一個訓令,就是將段祺瑞調任第二軍總統官。
段在臨走前,叮囑蔣雁行無論如何將江北守住。
所以,到目前爲止,江寧府往江北通道還算是暢通的。
“這樣吧鐵大人,關於軍需物資,槍支彈藥之事,本督負責跟袁公來溝通,但江寧城以及鎮江、揚州等地的防禦,還請提督大人多費心。”張人駿開口道。
他沒有推辭,知道鐵良是不可能跟袁公去開這個口,就算開了,估計也得不到好的回覆,可自己出馬那就大不一樣了。
不過,他對鐵良相當的客氣,畢竟人家原先是內閣大臣,陸軍部尚書,比他這個外臣要尊貴一些的,現在雖然被貶值了,但張人駿深表同情,並沒有把他當下屬看待。
況且,面對危局,像鐵良這樣既懂軍事,又善帶兵打仗的將領,難能可貴,當然是得以禮相待。
“總督大人請放心,江防軍提督張勳和巡防營統領王有宏,這兩人都十分可靠,忠於王室,忠君愛國,而新軍統制官徐良楨,是本職在陸軍部尚書任上,親手提攜上來的,雖說新軍中革命黨人蠢蠢欲動,但他還不至於隨波逐流,受革命黨人之裹脅。”鐵良起身表態。
“那就好,軍事上面就拜託鐵大人你了,只要守住江蘇,本督自然會在袁大人面前給你美言。”
“多謝總督大人。”鐵良拱手作揖,表示感謝。
可他並沒有喜慶於色,因爲他從心底裡認定,這位竊取內閣總理之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袁宮保,絕對是個奸臣,終有一天,這廝會將皇位取而代之。
……
鎮江,故名思義,就是鎮守長江的寓意。
它因山爲壘,緣江爲鏡,是大運河與長江交匯之處,許多南來北往的船隻,都要在此停泊,轉運,由大運河轉道長江南下,或是長江轉入大運河北上。
它也是江寧府城的第一門戶,在焦山,北固山,東碼頭等地,建有要塞炮臺,一旦鎮江有失,江寧危矣。
所以,鎮江不僅是清末長江艦隊的基地之一,也是清新軍第九鎮師衙門所在地,由此可見,鎮江在全國範圍內,軍事地位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到了十二月下旬,離1910年元旦也就八天,按當地老百姓的習俗,這天也是農曆十一月十二,已進入寒冬季節。
清長江艦隊鎮江基地,離江南著名古剎-金山寺不遠,到了傍晚,江面上寒風凜冽,刺骨的冷風專門往人的脖頸裡面鑽。
基地統領官駱長貴,的的得得騎着馬,在二名護衛的簇擁下,往京口鎮上的宅府走去。
清政府有明律規定,武官一律不得坐轎,像駱長貴這樣的帶兵將校,還不得乘坐馬車,只得騎馬。
武官騎馬本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在寒冬臘月間,騎馬出行着實有些受不了,尤其是剛從火盆旁離開,走在空曠的江邊驛道上,身體不經意的都要顫動幾下。
經過一個路口,從巷口吹過來江風,一下子鑽進駱長貴的脖頸裡,“瑪呀,今天的風刺骨的冷,咱們快走。”
他哼了一聲,把脖頸縮進皮袍毛領裡,手一揮鞭,讓馬兒跑了起來。
一會功夫,到了宅邸,把馬繮繩甩給馬弁,自個將手鑽入皮袍袖子裡,嘶哈嘶哈地進了二進院的正堂。
堂屋裡生有火盆,感覺上暖流徜徉。
“老爺您回來了,快去烤個火,等會開飯。”二夫人走過來,殷勤地給他脫去皮外袍,掛在衣帽架上。
駱長貴搓着雙手往正堂裡間走去,剛纔騎馬,雙手裸露在外,凍得有些僵了。
當他的腳剛踏入裡間門檻,擡頭瞧見屋裡端坐着一位陌生男子,正朝他微笑着站立起來。
現在是非常時期,駱長貴大吃一驚,本能地一邊後退,一邊嚷道:“這…人是誰?”
跟在身後的二夫人連忙用手一擋,說道:“這位先生自稱是俞大人的手下,他是奉了俞大人之命,專程從崇明過來探望老爺的。”
“俞…大人?”駱長貴愣了有二秒鐘,“莫非你是東海艦隊司令官俞大鵬大人的手下?”
“正是,小的名叫王齊辰,是俞大人身邊的執事副官,這有一封俞司令的親筆信。”那人從貼身的內衣口袋裡掏出一封信,雙手遞上。
“哎喲,俞大人可是駱某的恩師,有幾年沒見面了,當年榮幸得到他的教誨,受益非淺啊!”駱長貴似乎有些激動,他雙手接過信函,坐在椅子上準備打開。
信函用蠟封口,並按有印記,顯得很是機密,這是軍隊中機密公函傳遞慣用的方法。
駱長貴是福建水師學堂畢業,俞大鵬從福建船政學堂畢業,先投身大清的北洋水師,甲午海戰之後回到福建,曾經有三年時光在福建水師學堂當教官,是駱長貴那屆的班主任教官,師生情誼很濃。
他讓丫鬟拿來一把剪刀,切開封口打開信閱讀起來。
看着讀着,駱長貴的表情逐漸發生了變化,從喜悅變成了嚴峻,額頭上冷汗冒出。
這是一封熱情洋溢的書信,即同意又是一封勸導信,希望駱長貴棄暗投明,在中華革命軍進攻前夕,設法讓水師基地起義,主要是停在港口裡的軍艦和船上官兵,也能起義,如不能,最低限度是放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