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入冬,歷時近一年的新式自動步槍的研製方纔有了階段性成果——樣槍試製成功,緊接着便投入到緊張的實彈測試階段,正所謂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槍械也是一樣,不管紙面上的數據如何先進,只有真實的打幾下,才能看出真正的優劣。
新式自動步槍自然跳不出這個普遍真理,也正因爲如此,這一試果然找到了不少問題,比如說準星基座不牢,再就是連發時槍口跳動太大,更有一回嚴重的導致槍內擊針斷裂,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於是從1949年11月中旬一直第二年3月初,柏毅所領導的自動槍械課題小組便在靶場與車間內來回奔波,一邊查找故障原因,一邊着手改進,一邊進行測試,之所以將測試搞得如此漫長,一方面是爲了對槍械的性能做一個全面的評估,另一方面也是檢驗其可靠性究竟如何。
然而拋開這些積極的彙報性質的理由之外,最爲重要的還是柏毅等人缺少必要的測試設備,不同於前世的槍械檢驗測試,有着專業的場地,四周佈滿了高速攝像機,應力測距器,速度測量儀,甚至連溫度控制設備都會配備。
至於高性能計算機,專業的靶位更是不可忽缺,正是在這樣的強有力專業設備的支撐下,槍械設計人員只要坐在幕後的電子顯示屏前,就可以將扣動扳機,子彈出膛,飛行軌跡,命中目標,損傷效果等等數據一覽無遺的看在眼裡。
那個地方出現了什麼問題,又是那個位置出現了異常波動,都有計算機解算的數據做支撐,只要一條條的對比數據便可快速的查找失誤的原因,可是現在,沒有高速攝像機,沒有專業的測量設備,更沒有用於計算的測量設備。
想要搞到槍械的基本性能數據,只能用最簡單的口令、秒錶、捲尺以及雙手和眼睛,其數據偏差之大也就可想而知,所以每當午夜夢迴的時候,柏毅很羨慕以前的裝備檢驗工作,只要坐在電腦前噼噼啪啪的輸入幾組數據,便可將所有情況瞭然於胸。
但現在,最高級的計算設備就是算盤,最快速的測量工具就是秒錶上的指針,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人工去計算,然後在一樣樣的去對比和查找失誤的原因,如果這項工作做個一兩個星期還好,要是反反覆覆的做三個多月,那簡直會將人給逼瘋。
然而全自動槍械小組的人,卻都是一羣耐得住寂寞的人,不是他們有多麼崇高的覺悟,更不是爲了什麼得失利益,他們想要的就是要將這把屬於中國人自己造的槍搞好,搞精,簡簡單單的想法,卻折射出兢兢業業的作爲。
柏毅剛開始很不適應,甚至一度都準備另組個攤子搞計算機了,然而時間上來不來得及來還兩說,但就材料與設備便是兩隻強有力的攔路虎,可正當柏毅爲了測試而煩惱之時,陳耀陽、王德化以及許許多多與他一同研製新槍的同事,卻用一種簡單而又純粹的做法,令得柏毅動容。
這就是中國軍工人最可愛的地方,他們不求獎賞,不講彙報,沒有設備就用自己的雙手,哪怕再難也會帶着燦爛的笑,即便受到了挫折,阻礙了進度,他們也不是在抱怨,更不是在等待,而是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來解決眼前這個難題。
或許歷史記不住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但他們共同締造的軍工精神卻一代代的傳承下去,柏毅這個用慣了電腦,習慣了查看設備的軍事裝備研究生,身上自然也有着這股精神,只是他不曾發掘,沒有啓動而已。
如今看着那一個個不辭勞苦,默默工作的同事們,他終於知道,中國有了他們,脊樑終有一天會挺起來,於是他拋開了不切實際的想法,拿起筆,握緊草紙,投入到這些同事當中,用筆去記錄,用尺子去測量,如此終於一步步的將新式自動步槍的改進到如此程度。
“額,老柏,我知道你一項要求很高,其實說實話,這款槍已經很好了,就說前幾天,我還帶去給軍分區的秦副司令員打了幾下,他可是喜歡的不得了,一直問能不能優先裝備他指揮的部隊,更何況這槍都打了一個多月了,天天將近百餘發的子彈,就算鐵杵也都磨成針了,槍膛有點磨損也很正常!”
老葛哪裡知道柏毅是心中無限感慨,只以爲皺起眉來是對槍管的問題不滿,是以出言安慰道,不過他的話剛剛說完,一旁負責記錄此次射擊情況的陳耀陽卻認真的搖了搖頭:“我們的設計壽命是槍管3000發以上,可是現在,一千多發槍管內的膛線就出現磨損和燒灼情況。
如果僅於此還好說,關鍵是槍械的導氣活塞,因爲燃起的不斷侵蝕,已經出現嚴重的金屬疲勞,平時還好,若是在戰場上,導氣管損壞無異於整支槍的報廢,到那時損失的可不是一支槍,有可能就是咱們戰士的生命!”
“這個……”聽陳耀陽這麼一說,也不止該說什麼是好,只能看向柏毅,而此時柏毅也被兩人的爭論從思緒中拉回到現實,於是點了點頭:“是呀,槍管和導氣管的問題的確是要解決!”
“的確如此,要不咱們再試試其他型號的鋼材?或許能夠找到一種可靠性好的材料?”陳耀陽想了一會兒,開口建議道,不過柏毅卻搖了搖頭:“咱們已經試了四五種鋼材,可效果依然不理想,因此我覺得咱們就槍管改進的方案一開始就出了偏差,如今這一批是蘇聯專用的槍管鋼材,效果依舊如此,所以還得想想其他路子!”
“有什麼路子比從解決材料這個根子上更有效的?”
“當然是有!”
“什麼辦法?”
“比如說在槍管鍍鉻!”柏毅擰着眉頭終於鬆開,露出一副燦爛無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