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化工生產車間幾乎一眼望不到頭,內中來來回回的都是穿着統一工作服,頭戴柳條編織的安全帽的技術人員,偶爾還有幾個帶着防毒面具在提取相關的化學試劑,做着相應的檢測。
看上去緊張而又忙碌,可即便如此,整個車間卻保持着異常的整潔,平整的水泥地面可謂是一塵不染,基座上的各類設備也是整潔如新,任誰也看不出,那一排排整齊劃一的設備,竟然是利用淘回來的德國零部件組裝出來的老式拼裝貨,還以爲是從發達國家整套引進的新設備。
如果僅於此也不算什麼,畢竟化工生產對環境要求比較高,白雲廠的化工生產車間達到這個程度也沒什麼稀奇的,關鍵是內中的各類化學設備,幾乎囊括了軍事化工所需要的全部領域。
生產硝化甘油的核心設備硝化器,tnt炸藥生產中必不可少的乾燥\製片機,以及生產其他各類彈藥說必備的驅酸離心機、蒸煮器、細斷機、行星式轉動混合機、硝化分離器、鈍化器、抽水離心機、烘乾機、攪拌機、壓制機……
不單單是生產設備,各類化學檢測設備也是有着相當的陣容,檢驗起爆溫度與持續時間的起爆點定測試器;測定炸藥敏感度的電動落錘機;測算炸藥安定性的石蕊檢測設備,用於檢測爆炸生成物質以及成分的專用爆炸器;用於測量爆炸速度的反光鏡攝影掃描器……
總而言之,可謂是五花八門,一應俱全,再加上各類壓力容器、提取與儲存設備、相應的管線和循環泵系統,偌大的生產車間可謂是被擠得滿滿當當,不說別的,單從設備的完整程度上來看,已經超越蘇聯絕大部分軍事化工廠。
只有那幾個重點建設的大型彈藥化工綜合廠,才能與白雲廠的這個軍事化工生產車間相媲美,亞克託耶夫是搞軍工出身的,多年的軍工生涯令他對任何軍工生產線都不陌生,是以當他只略略的在車間內掃了幾眼,便知道這條軍事化工生產線但就設備而言,別說是在中國,就算放眼全世界,也是數一數二的。
也正因爲如此,亞克託耶夫纔會無比的震撼,因爲他萬萬沒想到,被他一直輕視的中國人竟然能夠建成這麼一條設備齊全軍事化工生產線,他可以肯定,只要這條生產線全力運轉起來,至少能夠解決一半炸藥生產任務,屆時正在朝鮮苦戰的志願軍必將如虎添翼。
可以如此一來,那便意味着蘇聯的軍火貿易將減少一半的彈藥出口,這損失……
亞克託耶夫有些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比蘇聯同類廠還要齊全的生產線,精神有些恍惚,一旁的羅戈津也是在蘇聯軍工界混跡十餘年的老油條,見到眼前的生產線也是驚得說不話來。
沒辦法,白雲廠的這條生產線的各類設備實在是太齊全了,不說生產最基本的tnt、黑索金等常規炸藥,就算更高級的二硝基苯、克西里爾都不在話下,至於更簡單的雷汞、基特拉辛等起爆藥,更是手到擒來。
而那些威力巨大的合成炸藥,憑着門類齊全的測量儀器,配合着中國人不畏艱難的探索精神,羅戈津可以想象,用不了幾年,中國也會研製出自己的大威力合成炸藥出來,一想到這裡,羅戈津也不禁心裡打個冷戰,這新中國才成立幾年,就有這樣的能力,要是任其發展下去,其實力又會漲到何種地步……
於是他驚慌失措的看向旁邊的亞克託耶夫,恰在此時,亞克託耶夫也以同樣的目光看過來,兩人都從彼此的眼底深處體味到那一份震撼,以及那難以言表的憂慮……
其實不只是蘇聯專家如此,宋繼學也是一樣,震撼自然不必說,因爲在他的記憶中一個星期前,這座日據時代留下來空曠廠房還是狼藉得不像樣子,特別是在兩次事故之後,更是糟糕的難以言表。
以至於廠裡的幹部和老職工都有些泄氣,只覺得辛辛苦苦耗費了那麼大的代價,卻換來個打水漂的結果,實在是得不償失,認爲這麼複雜的東西應該先停一停,即便後來武雲哲親自過來接手這條生產線的營造工作,也不太被人看好。
畢竟技術上的差距可不是換個主管領導就能解決的,因此這段時間林波和宋繼學等白雲廠的領導也就沒有太過多的關注這條化工生產線的情況,而是將更多的經歷投入到志願軍急需的武器裝備的生產當中。
卻沒想到,武雲哲所帶領的技術小組來這裡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整個化工車間彷彿脫胎換骨了一般,原本鏽跡斑斑的支架閃亮如新,帶着歲月痕跡的設備跟剛出廠的新產品一般令人豔羨,更難得的是整個車間的環境,較之以往的烏煙瘴氣不知道好到哪裡去。
說實話,走在這樣的車間當中,宋繼學總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若不是條件不允許,否則他今夜都想住在這個比自己家還要趕緊無數倍的大車間裡。
不過震撼歸震撼,宋繼學的心裡卻泛起一抹難以言說的憂慮,不過不同於亞克託耶夫等人,所擔憂的那般深邃,宋繼學所憂心的卻是整條生產線的成熟度,畢竟整潔的車間,光亮的設備都是外表的樣子貨,內中的運轉怎樣,任誰都不知道。
否則也不會出現之前的兩次事故,正因爲如此,宋繼學很擔心這條生產線光有虛表而無內在的真正生產力,於是宋繼學故意拖後,小聲對着武雲哲嘀咕道:“老廠長,這生產線光亮是光亮,怕就怕……”
“武,你們的生產線看上去真不錯,特別是這油漆,塗刷得很均勻,看樣子是下了一番功夫,可就是不知道,這樣粉刷一新的設備,能不能用得起來?”
宋繼學的話音剛落,還未等武雲哲回答,走在前面的亞克託耶夫便搶先一針見血的提出這個疑問,聞言宋繼學臉色頓時數變,而察覺到宋繼學臉色變化的蘇聯專家們,則是不約而同的展現出果然如此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