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際,花園裡那一池白蓮已盡數凋零,唯有頹敗的莖葉零星佇着。涼亭中坐着的三人皆是滿臉愁容,恰如那枯萎凋零的白蓮般頹然毫無生氣。
“軒兒,你爹進宮這麼久還不回來,該不會出什麼事吧?”年過四旬風韻猶存的葉雲婉坐立難安,擔憂的問着長子凌齊軒。
“娘,你且放寬心,爹此番進宮並非是想抗旨不尊,聖上不會爲難他的。”凌齊軒儘管心中擔憂不下於孃親,仍是勉強斂神寬慰着她,他是家中長子,爹爹出門在外,他勢必要穩住家人情緒,以免自亂陣腳。
“娘,你放心,爹不會有事的,皇上一心想要我們凌家的財富,在他的目的未達到之前,他不會爲難爹爹的。”凌若雪緊走幾步上前,攬住孃親葉雲婉的肩頭,柔聲寬慰着。
葉雲婉伸手覆上凌若雪攬住她肩頭的手,眼裡的焦慮不但沒有消卻,反是愈加濃烈。她的三個孩兒,長子軒兒已經成家立業,生下了一雙可愛的兒女,長女羽兒遠嫁江南,也是爲人妻母。而眼前這個幼女,因着與哥哥姊姊相差的年歲較大,自幼便是被家裡一衆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
他們只希望她能平平淡淡倖幸福福的過一生,從不曾想過要將她送入宮中,便是王侯將相府裡他們亦不曾想過。卻不料,突然的一道聖旨降臨,竟是要讓雪兒進宮爲妃,侯門深似海,宮門更似鬼門關,叫他們如何能接受。
凌老爺特意爲了此事進宮面聖,期望能以捐銀爲條件換得雪兒的自由,他們也知道此舉十分困難,爲了雪兒的幸福,他們不得不冒險一試。可是,凌老爺進宮已經好幾個時辰了,仍是不見歸來,讓她怎能不擔憂。
“夫人,老爺回來了!”布管家急匆匆跑着,一面大聲叫喚着。亭子裡三人心中一喜,趕緊起身疾步迎了出去。
凌府門口,凌志喻嘆息着走下馬車,想起在宮裡時皇上說的話,眉頭不由緊緊蹙起,他一個女兒已經遠嫁江南,膝下僅餘雪兒一女,讓他如何捨得送她入宮。
“老爺,怎麼樣了?”他將將走進前廳,凌夫人已是匆匆趕到,迎上前急切問道。
“夫人莫急,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凌老爺說着,走到主位坐下,凌若雪和凌齊軒扶了凌夫人坐下後,退到下首各在左右兩側端身坐下,側首看着凌老爺,靜待他說話。
“我以五百萬兩黃金換得雪兒不入後宮,而是嫁給宸王爲王妃,婚期定在下個月的初八。”凌老爺言簡意賅道明他此趟皇宮之行的結果。對於這個結果他雖不是十分滿意,然宸王的王妃總好過宮中無甚地位的一名妃子,受人欺凌戲弄,再無出宮之日。
“老爺,不能,”凌夫人的話被突然出聲的凌若雪打斷,“爹,娘,你們不必再爲女兒的事憂心,女兒願意嫁給宸王,你們放心,女兒不覺得委屈。”
“雪兒,”凌老爺喃喃喚着女兒的小名,想說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他一直都知道,他的這個女兒打小便最有主見,心思通透。看來她早已明白此事的箇中緣由,唉,都怪他這個爹自私想要多留她在府裡呆一年,若是早些許了人家,便也不會憑空多出這麼件煩心事了。
“爹放心,雪兒真的不覺得委屈。”看出爹孃和大哥眼中深深的擔憂,凌若雪又鄭重說道。儘管她亦不想嫁入侯門,但她更不想家人爲了她的事煩憂操心。
在凌老爺的嘆息聲和凌夫人的眼淚中,婚期一日日接近,爲了不讓女兒受苦,凌老爺備下了價值百萬的豐厚嫁妝,只盼着大婚後女兒能幸福安逸。
孰料,在大婚即將到來的初五那日,京城卻是發生了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偏這事竟還同他凌府慼慼相關。
先有宸王授意讓丞相蘇聞墨認了一名叫柳子悠的女子爲義女,接着宸王向皇上請旨,在迎娶凌若雪的當日同時迎娶該爲女子,二人同位宸王王妃,在宸王府的地位不分上下。
如此轟動的一件事,自是成了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話料,而凌若雪一時便被置於風口浪尖之上,宸王此舉無疑是狠狠的扇了她一記耳光,凌若雪尚未進得宸王府大門,已是敗勢盡顯。
凌老爺自是受不了此般羞辱,他欲進宮找皇帝理論,卻被凌若雪拉住了,“沒用的,爹,他們兄弟是故意要羞辱我們,即便我們奉上再多的銀兩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凌老爺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若要讓他眼睜睜看着愛女受到羞辱,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雪兒,爹不想讓你受委屈。”
凌若雪伸手挽上凌老爺的胳膊,淺淺一笑,“爹放心,雪兒不委屈,既然宸王已有心愛的女子,我便安靜在他府裡呆着,就當是早些頤養天年。”
凌老爺一對劍眉緊蹙,心中苦楚難耐,枉他坐擁富可敵國的財富,偏連女兒的幸福也無法成全,這一刻,他不禁怨恨起了自家的財富,他想,若是沒有這些財富,皇帝便不會注意到他們家,如此一來,雪兒便可找一個尋常的人家,幸福的過她的下半輩子。
初八這日,天公甚是作美,秋高氣爽,涼風習習。通外宸王府的左右兩條街道上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羣。可巧的是凌府和相府正是位於宸王府的東西兩方,而此等盛事可謂百年難遇,也難怪京城的百姓早早便各自佔據了有利的位置,只等着看一場好戲。
吉時將至,兩隊花轎一路吹吹打打熱熱鬧鬧沿着東西兩條大街往宸王府來,因着此次喜事情況特殊,宸王並未親自迎娶,只在府裡等着,他的此番舉動,無疑令凌府一衆老小狠狠舒了口氣,他們不敢想象,若是宸王出現在相府,那雪兒該如何面對這場羞辱性十足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