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駕到——”恰這時,門外傳來太監的通報。
衆人忙斂了神色,匆匆出門迎駕。
裝扮典雅端莊的蘇青染步下攆車,親自扶起拜倒的爹孃,率先走進蘇府,身後一羣人這才起身,一一跟了進去。
只顏棲梧依舊立在門外,望着打頭幾人。
那裡,蘇聞墨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有說有笑走進前廳。
她,卻只得孑然一人,看着他麼幸福盎然。
青衣男子於人羣中回首,見女子孤立門外,似那純白衣衫上的朵朵傲梅,絢爛卻孤寂。心,突然,很疼,很痛。
心裡仍在猶豫,腦中未及反應,身子卻是做出了最誠實的舉動,但見青色身影急速掠起,攬上女子纖腰,飛掠而去。
“夫人”司風疾呼,立即提氣追去。
蕭亦宸聞聲回首,三道人影已飄然遠去。
“雲將軍,你快放下我家夫人。”司風輕功不及雲澈,漸漸被拋在後頭,氣息不穩的朝前頭飛掠的身影吼着。
“放心吧,我會將她安然送回來的。”雲澈回着,腳下未停,又掠出了丈遠。
司風不安的看着二人遠去的身影,半晌,匆匆轉身回府了。
“什麼,你說雲澈將夫人帶走了?”冉素素聞言,倏然站起,驚聲問道。
司風愧疚的低下頭。
“我去找夫人。”
耳邊聞得男子話語,司風擡頭,只覺眼前人影一閃,已不見桑憶軒身影。
顏棲梧半邊身子倚着雲澈,任他帶着自己急掠,冷風呼嘯而過,颳得臉頰生疼,她亦毫無所覺,一雙星眸迷離的看着前方。
一路向北而去,雲澈帶着顏棲梧落在一處高塔的黑瓦之上。
那是一座九層的寶塔,黃牆黑瓦,氣勢巍峨,立在塔頂便可將京城全貌盡收眼底。
“每每心裡煩悶之時,我便會來這塔頂呆上個把時辰,吹着風,俯視整個京城,眼前開闊了,心境也就開闊了,人也豁達了。”
雲澈說着,昂起頭,伸展了雙手,在烈烈寒風中徜徉。
顏棲梧靜靜站着,不作聲。
此生,她是再也體會不到那種坦蕩豁然了!
“雪兒,忘掉過去吧,你還有大好的將來。”於風中徜徉的男子回神,真心實意說道。
大好的將來?顏棲梧啞然,她早已沒有了將來,自踏入宸王府那日起,她就不再對自己的將來抱有期待。
現在,她再也沒有資格談論她的將來,因爲,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還能在這世界上存活多少日子?
她,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
“有些事,不是想忘記就能忘記的。”
忘記,如何忘記?午夜夢醒之時,成片成片的鮮血,那一張一張熟悉的臉,她如何能忘?
“雪兒,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是,你這樣執迷於過去的傷痛,太累了。”雲澈攬上女子肩頭,讓她對着自己,乾淨的眸子飽含憐惜凝望着顏棲梧。
“我淩氏一百三十九個族人,他們,在地下看着我,我如何能忘,忘記他們的樣子,忘記他們流的血!”掙脫雲澈雙臂,顏棲梧痛苦嘶吼着。
“他們因謀反被誅殺,證據確鑿,你又何必苦苦執迷。”
“謀反,謀反,證據確鑿?”顏棲梧瘋狂大笑,“我淩氏一族富貴榮華生生世世享之不盡,爲何要謀反,就爲了那張冰冷的龍椅的嗎?可笑,可笑,還不是蕭亦謙覬覦我淩氏鉅額的財富,這才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在我爹身上,殺人又奪財。”
“你的意思是聖上……不會的,當今聖上他不是那種人!”雲澈實在無法相信他所聽到的,蕭亦謙是個勤政愛民的國君,他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哈哈,哈哈……不會……你說不會的!”似聽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話,顏棲梧仰天瘋狂大笑。“那你可知我爲何會嫁給蕭亦宸?”
雲澈默然,他一直後悔自己不曾先於蕭亦宸遇見她,難道,他們的婚事還有他不知道的內幕?
“蕭亦謙覬覦我淩氏手中鉅額的財富,便要讓我入宮爲妃,企圖借我來控制爹爹,爹爹不願意,以五百萬兩黃金作爲交換,他這才下旨令我嫁蕭亦宸爲妃。”
說到這,顏棲梧不禁苦笑,五百萬兩黃金,換來的卻是她一生的苦痛。
“可是,這也不能說明是聖上冤枉了淩氏。”
“的確不能,因爲這一切都是蘇聞墨一手策劃的,是他向蕭亦謙謊報我爹爹要謀反。”所以,她是絕不會饒過他蘇氏滿門的,她所受的苦,定要加倍討回。
“你是說蘇相?可蘇相爲何要害你家人?”雲澈顯然無法相信。
蘇聞墨沉浮官場這麼多年,雖不是兩袖清風,萬民稱讚的好官,但也並不是那大奸大詐之人,亦不曾做出過任何天理難容之事,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蘇聞墨會做出此等惡事。
“我不知道,但我手裡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他向蕭亦謙進言,害了我淩氏一族。”
雲澈徹底懵了,他一屆武將,爲人坦蕩磊落,不屑於朝中的明爭暗鬥,一向不與朝中文官深交,可是,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知曉了太過朝中險惡,一時之間緩不過神來,兀自掙扎與信與不信之間。
“我知你一時難以相信,我也不勉強了,只是,我還是要規勸你一句,你太光明坦蕩,不適合我的世界,所以,以後,我們還是少接觸爲妙。”
顏棲梧向前跨出一步,“今日,謝謝你!” 隨即,飛身掠下高塔。
“憶軒,走吧!”顏棲梧翩然落地,輕聲喚道。
一條墨色身影從塔後竹林走出,跟上女子身影。
幾日後,一封密信送到顏府,顏棲梧掃了眼信封左角處大紅的印跡,眼神一凜,迅速拆開了信封。
薄薄信紙從手中滑落,顏棲梧神思恍惚,竟是這樣麼,姊姊,原來,竟是這樣麼?
“司風,明日我們下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