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了灞橋,踏上了通往八龍城的主幹道上。
李真不斷的回頭看向那座橋。
衆人以爲他在擔憂着橋上的兩位身份尊貴之人,在擔憂着那十個人頭如何收場。
並不是。
他不會去擔心那些東西。
李真只是深深的將這地方記在腦海之中,喃喃着:“我在八龍城應該會呆一個月的時間,這段日子裡,那我便每天都在這個時間坐在橋頭上等你。每天我都來,總會碰上你的。”
李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情不自禁的傻笑着,心中暗道:今晚就在夢裡告訴章至,雖然我們跨越了時空,但在同一片星空下卻依然會相遇。以後便約定個地方,時常碰面吧。
穿越一萬年時光,這片星空不變。經歷滄海桑田,我們依舊擁有交集……
穿過燕舞門進入了八龍城之內,李真見到了不少磚瓦結構的房屋,顯然和沿途其他地方不一樣。
整個八龍城之中的建築,多爲混凝土結構。
水泥這種東西嘛,很久以前就被複原出來了。但是配方被商人保密,以此牟利,物以稀爲貴,將水泥的價格炒的很高。那並不是普通人能夠用得起的建築材料。
鋼筋混凝土的建築,目前只流行與京城,富貴人家。
李真嘆口氣,其實九州的科學並不差,但是保密制度太強大了。基本都是壟斷的。而壟斷必出奇價,高價之下就得不到推廣,其實反而不適用於遍佈百姓了。這一點是社會的弊端,李真也只能是感慨罷了。
進了八龍城主城,周圍的繁華讓李真和清醒過來的齊愣子有些側目。商品門面琳琅滿目,可是沿途百姓卻都沉默的站在街邊指指點點,顯得又有些冷清。
李真知道,八成是自己剛到八龍城就在灞橋上斬首十個人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京城了。
百姓現在對自己的態度很朦朧,害怕自己,或者不齒自己?
本打算沿途走,一路好好逛逛這八龍城,可是看着百姓們畏懼的模樣,李真卻只能苦笑着搖頭作罷。
“加快速度,進宮吧。”
李真跳上了馬車,坐在車臺上。
禁軍會意,一拍馬屁,加快了速度向着皇宮內城而去。
八龍城中央,一片被高強圍起來的建築,此爲皇宮。
那城牆高達十米,宏偉的不像話。人站在城牆之前,竟然感覺自己多麼的渺小。
皇宮只有兩個門,東門,西門。李真等人到了東門前,卻看見那鐵質的硃紅色城門一扇高達五米,寬約三米。通體全部都是金屬製,不是木門。
厚重無比。
一扇門頁,竟然有四十釐米左右的厚度。粗略估計,這一扇門怕是重量不下兩三噸吶。
紅門只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只能容一個人鑽過去,可是身後有馬車,大家也都騎着馬卻也進不去。
明康只好叫門:“當值的侍衛,麻煩開門。狀元要進宮。”
‘嘩啦’門楣上,忽然打開一個只有兩巴掌大小的窗口。李真驚得往後一跳,他都沒發現這六米之上的門楣裡,竟然有一個房間,這裡竟然還開了個窗戶。
窗戶裡探出一個腦袋,冷聲道:“朝野大員下班的時間是下午四點,還差兩個小時纔開東大門。先登記,填表,驗明身份,然後等着吧。”
‘啪’
說着,窗戶裡的人扔出來一個本子。上邊是來者登記的信息欄,要填寫每個進入人的姓名等信息。
填表這事兒明康是經常寫,但其實驗明身份是最麻煩的。你別看這門給你開了一道縫子,可以容納一個人進出。但是你只要沒辦好所有手續,敢伸一下脖子,一刀就宰過來了。
明康從李真手裡拿過聖旨,喊道:“我們是受天子召見,帶聖旨進宮的。”
窗戶裡的人愣了愣,吊下來一個籃子:“把聖旨放進來看看。”
明康將聖旨放進籃子裡,他又用繩子吊了上去。在裡邊檢查片刻,又將聖旨放在籃子裡吊了下來。
“開門!”
門中。
一個兵甲走到了門後,左邊那扇鐵門後邊是一個汽車方向盤一樣的絞盤。那兵甲單手抓着絞盤開始向着逆時針方向不斷的轉動了起來。
很輕鬆,他單手就能絞動這絞盤。
而隨着絞盤一轉,那一扇重達數頓的左邊門頁竟然緩緩的開了。
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看着那厚重無比的鐵門開啓,齊愣子驚呼一聲:“這麼重的門,得多少匹馬才能拉得開啊。爲什麼開門竟然連聲音都沒有?”
明康高深一笑:“這種事情你要問狀元了。”
李真呵呵一笑:“看來帝國的機械工程學很發達了。”
“我也不懂。”
李真心中微微有些驚愕,驚愕的不是堂堂九州帝國把機械工程學研究透了。驚愕的是,帝國的鍛造工藝竟然也這麼精密了麼?
別看這只是一扇門,別看只是簡簡單單一個小絞盤就能開門。這門裡,不知道有多少機械齒輪在運轉着。這是機械工程裡的齒輪學。
造出咬合非常精密的齒輪,這得車牀和標尺才能造出來。齒輪已經屬於精密儀器了。可是李真敢保證,九州絕對沒有車牀一說。
所以他驚奇萬分,門裡加裝的不知道多少的精密齒輪又是怎麼造出來的?他敢保證這些齒輪絕對精密到錯差不大於一毫米,因爲只有精密到極點,齒輪運轉時纔不會發出聲音。
難道,還有帝國研究出了超脫於車牀之外的東西?
沒有什麼機會多想,李真當即騎在了一匹高頭大馬上,帶頭走進了門裡。
一個長長的甬道。
長有至少一里地,而這甬道寬卻只能兩架並驅。甬道兩旁就是高聳無比的混凝土建築的城牆,高達十多米。
李真能夠看見,牆上不少磚石之間縫隙都是非常大的。不難想象,這在戰時,如果有敵人衝進了甬道。會從這兩邊的牆壁裡不斷的伸出奪命的武器。
甬道兩旁,全部站着禁軍。每個人都腰垮軍刀,手提火銃,全副武裝目不斜視。
衆人一進來,下意識的就緊張了起來,齊愣子不敢說話了,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邊走。
李真昂首挺胸的在前邊,臉上的雞蛋清等污穢已經洗乾淨了,可是額角的傷口還是鮮紅。
穿過甬道,又過了一道鐵門,長驅直入,路變得寬廣了起來。
“軍甲止步!”
門裡一聲厲喝。
“是!”
跟隨李真這麼久的一千餘禁軍齊聲郎喝,然後齊刷刷的摘掉佩刀、火銃、甲冑。
禁軍頭子裂開嘴角,對李真笑道:“狀元,終於讓您平安無事的到了皇宮,哥們兒也算是完成任務了。我們這就要回軍營報道了,您……”
說着,禁軍頭子兩眼一紅:“此去一別,江湖再見。”
李真心中有些酸楚,一路走來,這些人忠心耿耿的陪着自己,守護自己。在燕子磯,說蕩平兩座山,他們便陪着自己蕩平兩座山。他們是最忠誠的兵。
在沙漠裡前行,他們噓寒問暖,怕自己白天熱着了,晚上凍着了。怕自己餓着了,渴着了。他們又是最細心的保姆。
在柞水縣受困,他們陪着自己走窮山惡水而過。那山其實根本就不能過馬車,有些路段,他們幾乎是擡着馬車走山路的。大部分時間都是邊鋪路,邊走路,死了兩個。他們是一羣偉大的勞動者。
在灞橋上受難,當自己被人用雞蛋和菜葉砸的時候,他們一千多人將自己團團圍住,用身體幫自己抵擋百姓的怒火。而本來砸自己的是雞蛋和菜葉,到了他們身上,換成了石頭。百姓想着,他們不是狀元,他們是奴僕,是狗,打傷了打死了也沒事兒。
但那時候,李真認爲,他們是兄弟。是這帝國很偉大的一羣捍衛國土,捍衛百姓利益,捍衛國家利益的勇士。
受委屈了。
李真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一千多丟盔棄甲的禁軍,雙手抱拳,眼睛掃過每個人的臉,希望將每個人記住。
深深的鞠了一躬,腰身一彎到底。
“啊!”
“受不得受不得。”
“狀元這是幹什麼?”
“……”
李真郎喝一聲:“一路走來,委屈各位哥哥了。李真在這裡,謝謝!”
皇宮裡,不時有人走來走去,看見這一幕紛紛竊笑:“自降身份。”
“還去對那些武夫行禮?”
“一個知識分子,去對一些沒念過書只能當兵的莽夫行禮?有辱斯文!”
“……”
跟隨李真的一衆禁軍吶吶站在當場,不知道到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思想,他們又不會表達……
皇宮裡,那門前,甬道中,城牆上所有禁軍全部看來。
紛紛側目,從高往下看,從前往後看。扎堆在一起看。
看這九州第一狀元,對他們低賤的戰友行禮。
不禁動容。深深的看着那身材渺小到似乎一拳就能打死的少年,又覺得這一鞠躬,他的身影反而高大了。
長躬不起。明康攙扶了李真起來。
李真再次一抱拳,郎喝一聲:“王元祥。”
護送李真的禁軍頭子大喊一聲:“在。”
“有緣再見。”
言罷,李真轉身大踏步走向那明康所說的——世人之最爲榮耀之地。
王元祥看着李真的背影遠去,心下疑惑。沒有告訴過他自己的名字,他怎麼知道?
喃喃一聲:“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