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蕭,空曠潔白的原野上熬過嚴冬的枯草,挺着孤單的身軀,彷佛求助似得來回擺動。積雪依然覆蓋大地,幾隻受驚的野兔,眨眼之間跑得無影無蹤。
放眼望去,一排排具有俄式風格、錯落有致的漂亮的木頭房子,矗立在原野上。而它的前後左右仍然活躍着建房人的身影。眼下李開山正拿着一張圖紙在細細查看,在圖紙的上部一行醒目的黑體字寫道,“薩爾圖石油勘探生活區”。這是一張平面圖,畫得非常詳細,住宅、學校、浴池、電影院,商店,醫院佈局非常合理,似乎沒有任何瑕坯。
李開山看了一會兒對身旁的一位官員說道:“生活區的佈局很不錯,本着先生活後生產的原則,我們必須把這件事情辦好。另外這張圖紙美中不足的是,缺少一處年輕人的娛樂場所,比如說:僅有一家電影院是遠遠不夠的,我看還要增加圖書館、健身房及戶外運動場所,你把這張圖紙交給有關部門,改動一下把這些設施加進去。”
這名官員小心翼翼道:“李部長,你有所不知,我們的預算以經超了,如果改動圖紙再增加設施恐怕……。”李開山揮了一下手阻止道:“不用再說了,你告訴他們就說我批准了,不要爲錢發愁,我們沒有時間在這扯皮,馬上四面八方的人就要雲集於此,鑽探工作馬上就要展開,時間不等人,你抓緊時間去辦吧。”那名官員轉身跑遠了。
遠處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鞭炮聲,李開山舉頭望去,一處房子正在上房架,建築工人喊着號子,一番熱烈勞動的情景。李開山望着熟悉的場面,心頭涌起一股溫馨的感覺。在北京的辦公室整整窩了兩年,那滋味簡直能把人憋出毛病來。常年四處奔波的他,再一次出現一線工地上,那種喜悅的心情用語言難以表達。
去年年末,冶金礦業開發局搖身一變,升格爲地質部,李開山也由局長的位置擢升於地質部部長。年初總理府決定秘密開發鬆嫩油田,地點初步選在中東鐵路沿線的薩爾圖地區。由於事關重大,李開山決定親自掛帥,便打報告給盧一鳴給與批准。盧一鳴考慮再三,最後同意了他的請求,對於李開山那點心思,盧一鳴自然心知肚明,善於在一線摸爬滾打的這位仁兄,恐怕手早就癢癢了,幾十年形成的秉性,不是一朝能改變的。
李開山在京臨行前,盧一鳴特意把他找來交代道:“鬆嫩油田的開發,不僅僅是甩掉中國貧油的帽子,更重要的是能極大的滿足國家經濟發展的需要,同時它也是戰略物資。還有一點鬆嫩油田一旦開發成功,我們在地質領域就會誕生一個新的理論—陸相生油。這和洋人倡導的海相生油理論是背道而馳的。前幾天我和你們地質部的工程師、地質學家探討過此事,,他們一致固執的認爲,在鬆嫩地區不可能存在整裝油田,那嘛我們就讓事實來說話吧。”
此時此刻,李開山耳邊再一次迴響盧一鳴的話,感到身上的擔子十分沉重。他不瞭解陸相、海相、砂岩等深層的東西,但是他相信盧一鳴的話,外人看到他的神采飛揚和自信的樣子,就是基於這一點,在他的潛意識裡一直認爲,盧一鳴向來是思謀而後動。
此刻站在他旁邊隨他一起來的一名地質部的工程師,望着南邊正在籌建的煉油廠,神情鬱悶說道:“李部長,這不是胡鬧嗎?油星還沒看着呢。煉油廠就拔地而起了。即使此地有油,規模有多大、儲藏量有多少,我們都一無所知,這在石油勘探史上是沒有先例的。”此君說完還聳了聳肩膀。這名地質工程師去年從美國回來,他在一家美國石油勘探隊,有10年的工作經歷,經驗相當豐富,洋人的那套理論簡直能倒背如流。但是在鬆嫩盆地找油,此君是持反對態度的,明顯信心不足。、
李開山笑着道:“老夥計,此地到底有沒有油,打個窟窿不就知道了嗎?興許我們能抱個金娃娃。”這名地質工程師苦笑道:“我是擔心無花之果呀。”說完無奈的搖搖頭。
一個月後薩爾圖生活區順利落成,能一次滿足2000人居住生活。隨後一輛輛卡車,從幾十裡地外的薩爾圖車站,運來了大批的生活物資,堆滿了生活區的每一個角落。可是生活區裡空空蕩蕩,因爲它的主人還沒有來到,這裡暫時要沉寂一段時間。
而與此相隔幾裡地的煉油廠卻依然熱鬧非凡,一片熱騰騰的景象。這座煉油廠是去年中旬就開始籌建,規模很大。總共分三期工程,3年後它年處理原油的能力要達到100萬噸。1期工程規模小一些,要求年底投產,處理原油10萬噸。與它配套的工程,還有一座中型電廠同步進行,而且從薩爾圖車站通向這裡的一條專用鐵路線也在鋪設之中。
天氣漸漸轉暖,原野上的積雪已經融化乾淨,翠綠的嫩芽開始頑強的嶄露頭角。這天幾十輛卡車浩浩蕩蕩的從薩爾圖車站駛向這裡。李開山站在生活區總部門前,迎接到達的第一批客人。汽車還沒挺穩,一名30多歲、臉色黝黑的漢子,快步跑到李開山面前大聲說道:“報告,克拉瑪依第一鑽探隊及家屬向你報道,請你指示。”李開山滿意道:“很好,你們一路上幸苦了,好好休息兩天,安頓好家屬。哈爾濱製造的鑽井設備已經開始起運,到時候有你們忙得。”這名鑽井隊長請纓道:“部長大人,聽說開發大油田,弟兄們高興的幾宿都沒睡好覺,你就給我們安排點事情做吧,否則大家都會憋壞的。”
李開山不容分說:“胡鬧。不會休息就不能更好的工作,我命令你們養精蓄銳,到時候別給我裝孬種就行。”隨後這支200人的鑽探隊及家屬浩浩蕩蕩的向生活區涌去。分到房子的家屬發出了驚呼,幾名婦女站在自家的門前,手扶着欄杆彼此炫耀着:“哎,狗蛋他娘,你過來看我這房裡立櫃、牀、桌椅連被褥都是現成的,他們想得真周到呀。”“你咋呼什麼呀,我這也是,居家過日的東西一樣不少。”站在對面的女人奚落道:“你不是不願來嗎?當初要死要活的。”“去你的吧,你還不是跟我一樣,還有臉說呢。”幾個女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臉上盪漾着幸福的表情。這時他們的孩子吵吵嚷嚷的跑了回來,說這裡還有電影院,晚上要放電影,幾名女人聞聽立即眉飛色舞,相約着晚上去看電影。
隨後陸續來了500多名年輕人,他們對生活區功能如此齊全,高興的有些忘乎所以。這些年輕人有高等學府畢業的學生,有來自城鎮的中學生,也有來自鄉村的年輕人。年輕人的到來,使生活區立即沸騰起來,頓時生活區裡充滿了朝氣。
這天李開山親自迎接來自上海的4爲姑娘。4爲姑娘分別是上海師範學校、醫專學校的應屆畢業生。當李開山聽到這個消息大喜過望,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剛一見面4爲姑娘有些緬甸。其中一位漂亮的高個姑娘很快適應,只見她大方的問道:“部長大人,我們的學校在哪裡呀?”顯然高個姑娘來自師範學校。兩一位矮胖的姑娘有些拘謹說道:“我想看看醫院是什麼樣子?”不用猜她是學醫的,另兩位姑娘也唧唧喳喳的打開了話匣子。
參觀完小學校和規模不大的醫院,4爲姑娘高興的像一羣快樂的小鳥。其中一位姑娘欣喜道:“真沒想到,這裡比我們家還好呢。”“是呀,來的時候爹媽怕我到這裡吃苦,反覆叮囑我,受不了苦就趕緊回去。”姑娘們又開始唧唧喳喳起來。李開山望着姑娘們天真無邪的樣子,心裡不由感慨萬千,國家真是在進步,連女人都自信到如此程度。
姑娘的到來,在生活區產生了很大的轟動效應,有文化、有知識的時代新女性,現在可是鳳毛麟角,即使在大城市也不多見,別說在這窮鄉僻壤了。一時之間學校和醫院人滿爲患,她們恰如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爲生活區帶來了濃濃的、別樣的氣息。
幾天以後,高大的井架矗立在原野上,準備工作緊張有序的進行着。爲防止井噴準備的泥漿池,一臺柴油機帶動的攪拌機正在努力的工作。煉油廠那邊的發電廠已經投產,一羣工人正在緊張的鋪設電纜線,鑽井的準備工作已接近尾聲,正在做最後的檢查。
此時,井架周圍站滿了人羣,都在翹首以盼,等待着開鑽那一刻。上海來的4爲姑娘站在女人羣裡,依然顯得亮麗耀眼、鶴立雞羣,惹的那些幹活的小夥子們格外賣力,大概都想表現自己,企圖獲得姑娘的青睞,或者滿足一下自己可悲的貪念。
此時此刻,要說最緊張的是李開山,雖然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惶恐的表情,但是他的內心卻是波濤洶涌。他強迫自己鎮定,一定要鎮定。而那名工程師卻明顯流露出焦灼不安的神態,別開他經歷過多次石油鑽探,但是心裡素質還是不過硬,關鍵這次開鑽是那樣與衆不同。
李開山一聲令下“開鑽”。轟鳴聲頓時響起,鑽探隊長手扶剎把沉着的、手法嫺熟的把鑽頭向下面送去,一米、兩米……。難道人們會懷疑是無花之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