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驕陽似火,戰爭似乎早已遠離人們,外蒙草原發生的事情,沒有幾人能知曉。太陽照常東昇,人們照樣過着年復一年的日子。然而,有誰會想到,一小部分人托起了中華民族的脊樑,用他們的熱血和犧牲,捍衛了國家領土的完整,甚至他們連名字也不會留下,在民國博弈的舞臺上,淹沒的乾乾淨淨。
王義武正式榮任民國政府87師中將師長,駐紮包頭。王行偉擔任86師長,駐紮太原。眼下這兩師人馬,以成爲閻錫山的嫡系部隊。此刻,在包頭一所庭院裡,義武正在美滋滋的試穿中將師長的服裝。望着鏡子裡的身姿,不有自主的挺胸、擡頭、敬禮,前後左右照個沒完。臘梅在旁邊奚落道:“夫君,還沒照夠哇,不就是個師長嗎,你要當上軍長、司令什麼的,還不得躥到天上去,這個家恐怕都放不下你了,”老虎嘿嘿笑道:“夫人,瞧你說的,我是那樣人嗎,即使我當上元帥,你不還是我的娘子嗎。實話對你說,我現在有了正式名分,對我爹有了交代,你說我能不高興嗎。”臘梅接着說:“不要忘了,這一切是誰給你的?”老虎嚴肅道:“夫人,我鄭重告訴你,大哥在我心目中就是天,閻錫山算什麼?袁世凱又算什麼?有些事情不能告訴你,以後你會明白的。”臘梅甜甜的笑了道:“夫君,我當初看上你的就這一點——忠誠。”這時候兩歲的女兒曉嘉從外面跑進來,奶聲奶氣的喊着:“爹爹,爹爹,我也要穿衣服,”老虎彎腰抱起女兒一個勁兒的親,女兒嚇得直躲。臘梅接過孩子說道:“我過門已經三年,孩子都這麼大了。你說過銀川還有一位老母親和妹子,我這當兒媳婦的至今沒盡過孝道,你什麼時候帶我們娘倆去看看她們?”老虎擡起頭,望着家鄉方向幽幽說道:“是該回去看看了,不知老孃和妹子還在不在人世。”
老虎一身便裝,帶領20名侍衛,一部電臺。每個人都騎着高頭大馬,威風凜凜。一輛特製的膠輪篷車夾在其間,顯得不倫不類。出發前臘梅購買了大量生活用品,老虎不以爲然,說帶夠銀兩就行了,何必買那麼多東西,臘梅執意不肯,一個勁的數落老虎糊瀆,窮鄉僻壤的地方,萬一買不着怎麼辦?老虎只好依她。
從包頭出發,一路向西,到達米倉後轉頭南下,正式進入寧夏地界。踏上家鄉的土地,老虎的心情開始躁動起來,家鄉的土地雖然貧瘠,但是依然顯得那樣親切,流連忘返。兒時的記憶彷彿又在眼前浮現。記得和父親出征的時候,小妹妹還在孃的懷裡吃奶,瞪着一雙不懂事的眼睛高興的直蹦,而孃的雙眼卻沁滿淚水,那種絕望的神態,至今揮之不去,老虎的心開始隱隱作疼。
侍衛隊長見老虎不開心,故意說道:“師座,聽說銀川的羊肉世上一絕,是真的嗎?”老虎彷彿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道:“那是寧夏的小尾灘羊,肉質鮮嫩醇香,不羶不腥,味美可口,是佳餚上品,久負盛名。小子,到了地方,我保你吃了上頓想下頓。”說完老虎擡起頭來,舉目眺望,碧綠的原野盡收眼底,心情立馬爽朗起來,接着說道:“寧夏自古就是西北要塞,他的南部曾經是古絲綢之路。境內有蕭關古道,巍峨的長城,高高的賀蘭山,還有茫茫的大漠,綠色的草原,奔騰的黃河。這裡民風淳樸、彪悍,這就是我的家鄉。”別說,老虎的知識結構有了長足的進步。侍衛們被他說的動了心,忍不住伸長脖子四處察看,實際上眼前的景緻哪有他說的那麼好。
沿着黃河古道,迤邐而行,遠遠望見了平原西側的賀蘭山脈,家鄉已經不遠了。過了三關口,銀川盡收眼底。位於黃河西側的銀川,這座承載上千年的城郭,曾經是西夏國皇城,歷史源遠流長。城內各民族雜居,大多數信仰伊斯蘭教,衆多的廟宇數清真寺最多。高高的承天寺塔,依然如故,向人們述說着古老的傳說。20年了家鄉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有變,老虎一時感慨不已。
城內的居民有三分之二是回民,經過古蘭經的薰陶,回民早已養成了愛潔淨的習慣,無論貧窮和富有,男人大多數戴着白色的小帽,哪怕衣服再破舊,也洗的乾乾淨淨,女人就更不用說了。古蘭經上說:你應當洗滌你的衣服,你應當遠離污穢。應爲每個回民都是虔誠的伊斯蘭教徒。
進入城門時,守門的巡防營士兵,見老虎的侍衛帶有武器,毫不客氣的經行了嚴苛的盤查。本來老虎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私自攜帶武器,這一點無法說通。巡防營士兵就像如臨大敵似的,其中一個小頭目更是當仁不讓。由於無法自圓其說,老虎只好亮出自己的身份。守衛城門的小頭目,立刻變了臉,點頭哈腰的,恨不得給他跪下,老虎瞅他奴才樣,心裡罵道:“什麼東西,真他媽勢力眼。
街道兩旁,做小買賣的擺起了長龍。今天好像是集日,商旅如雲,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寧夏的特產應有盡有,枸杞子、髮菜、甘草,二灘二羊皮、寧夏地毯、賀蘭石等,可以說集中了寧夏最頂尖的物產。尤其是寧夏貢米,號稱寧夏五寶之一,歷史悠久。其質地純正,潔白晶瑩,油潤柔軟,香甜爽口。用寧夏貢米蒸飯香味飄逸,沁人心脾。同時,該產品營養豐富,蛋白含量高,含有多種維生素和微量元素,營養價值明顯高於一般大米。望着家鄉熟悉的景緻,一股親切之感在老虎心中涌動,不能自拔。
女兒曉嘉,在車上再也坐不住了,大聲嚷嚷要下車。臘梅無奈只好把女兒抱下車。本來老虎一行就吸引了人們的眼球,這一下子更產生了轟動效應,人們紛紛圍攏過來,一時擁擠不堪。臘梅身着黑色旗袍,腳蹬黑色高跟皮鞋,身材高挑,在白色皮膚的襯托下,美如天仙,高貴典雅,人們簡直看傻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老虎一行才走出商埠區,後面依然跟着一大幫瞧熱鬧的人羣。雖然狼狽不堪,但是老虎心裡卻美滋滋的。身居高位,攜帶美麗的妻子榮歸故里,一個男人的虛榮心得到了莫大的滿足,此時此刻,還祈求什麼呢?隨着家門的臨近,老虎的心又開始沉重起來,一絲忐忑,一絲期盼。
家還是老樣子,青磚碧瓦,瓦楞上長滿了苔蘚,經過多年的風雨,給人以陳舊和滄桑的感覺。這所古色古香的宅院,是當年父親置辦的產業,如今見物思人,老虎想起了自己的父親,20多年過去了,這裡還是自己的家嗎?敞開的院門,院子裡收拾得一塵不染,一個年輕女子正在洗衣服,透過女子身上洗得發白的、帶補丁的褂子,看出這家人日子過得並不殷實。老虎有些迷糊,暗忖,論年齡自己的妹子早已經出嫁了,院內的女人不可能是自己的妹子,莫非......。老虎不敢想下去了,站在自家門前,一時躊躇不前。臘梅似乎看出了老虎的心思小聲道:“夫君,不管婆婆還在不在,已經到自家門前了,你總的進去問一問吧。”此時,門外的動靜驚動了院內的女子,來到院門口向外張望。老虎見女子臉色黑紅,鼻樑高挺,有點像西域人的模樣,便開口問道:“姑娘,這家是否姓王?”女子詫異的望着老虎,點點頭道:“是性王,請問先生找誰?”老虎一陣激動忙說道:“你們一直在此居住?”女子冷淡道:“從我記事的時候,就在這裡居住,不曾般過家,不知先生打聽這些做什麼?”老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聲道:“你叫王銀花?”女子一陣慌亂道:“先生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老虎上前聲音幾乎變了調道:“妹子,我是你虎哥呀,你虎哥回來了。”王銀花如雷轟頂,渾身顫抖着轉身就跑,老虎緊追進去。這時,從屋裡出來一位健壯的老人,穿着補丁落補丁的衣服,滿頭銀髮,滄桑的臉上爬滿了皺紋。銀花一把抱住了老人的胳膊,失聲叫道:“娘,娘,我虎哥回來了,我虎哥回來了。”老虎望着娘那蒼老的模樣,年輕時的影子早已不見,心裡一酸撲嗵跪在地上,大聲喊道:“娘,不孝兒子回來了。”說完頭嗑在地上蹦蹦作響,老孃慌忙抓住老虎的頭,此時老虎的額頭上已出現絲絲血跡。老人眼神以不濟,捧着老虎的臉仔細端詳,突然喊了一句:“我的兒呀。”接着伏在老虎肩頭嚎啕大哭,銀花也抱住了孃的胳膊開始哭泣。臘梅懷摟着曉嘉,跪在老虎身後,輕輕的抽泣起來。
老虎雙眼沁滿淚水,瞅着母親瘦弱的雙肩,心如刀攪,但是,多年的生活磨難,他以變得格外堅強。此刻,他用有力的臂膀,輕輕馱着母親的身軀,他知道,娘流的是幸福的眼淚,讓幾十年的幸酸苦辣統統宣泄出來,也許娘會好受些。良久,娘停止了哭泣,擡起頭來,老虎用手輕輕擦去娘眼角的淚痕。娘目不轉睛的打亮老虎,懵懂的問道:“孩子,我不是在做夢吧,”老虎站起身,輕輕扶起娘道:“娘,我就是你兒子,你虎兒就站在你面前。”母親用手撫摸老虎寬大的胸脯,幸福的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這時候後面的曉嘉脆生生的喊道:“媽媽,我的腿麻了。”臘梅站起身,隨手抱起曉嘉,囑咐她不要搗亂。這時候老人目光開始投向臘梅娘倆。老虎突然意識到什麼,忙指着臘梅娘倆介紹道:“娘,這是你兒媳婦,這是你孫女。”臘梅向老人行禮道:“娘,媳婦過門以三年,一直沒有盡過孝道,恕媳婦不敬之過,”接着對曉嘉道:“還記得媽媽說過的話嗎?叫奶奶,”曉嘉卻生生的喊了一句:“奶奶。”老人大喜過望,雙手接過曉嘉抱在懷裡,接着拉起臘梅的手道:“虎兒,你那輩子修來的福,找了這麼俊的媳婦,瞧這細皮嫩肉的,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老虎只是傻呵呵的樂。這時,銀花上前見禮道:“哥哥,嫂嫂,”臘梅熱情的拉起銀花的雙手,笑眯眯的望着她道:“妹子真好看。”霎時,兩朵紅暈爬上了銀花的臉頰。
安頓完人馬,臘梅和銀花開始張羅午飯,老人見如此俊美而又能幹的媳婦,不住嘴的稱讚道:“你媳婦一點沒有大家閨秀的作派,看樣子我們老王家祖墳冒青煙了。媳婦是漢民也罷,只要你中意就行,娘不會怪你的,可惜呀,要是你爹活着就好了。”說完老人的神情開始陰沉下去。老虎及時問道:“娘,你和妹子這幾年是怎麼過的?”娘輕輕嘆一口氣道:“那年接到你父親在朝鮮陣亡的消息,再加上你也沒了音信,娘真是心如刀絞,萬箭穿心,要是沒有你妹子,娘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多虧親屬幫襯,早先那幾年是你叔叔幫助我們,那成想他得了一場暴病,就這麼去了。爲了我和你妹子,連媳婦都沒娶上,更別說留下後人了,我對不起你父親呀。再後來是你姥孃家的舅舅、姨娘幫助我們,再加上你妹子能幹,日子就這麼過來了。”老孃突然想起什麼反問道:“虎兒呀,瞧你帶來的人,個個高大生猛的,還拿着槍,你到底是幹什麼的?”老虎笑着道:“娘,我是民國政府中將師長,”娘不解問道:“中將師長是什麼官,難道比你爹的官還大?”老虎自豪的說:“娘,中將師長是民國政府軍隊的官,是袁大總統親自冊封的,我手下有一萬多人馬,比我爹的官大。”老孃吃驚道:“你如何當上這麼大的官的?”接着老虎把從漢城逃跑,四處流浪,到參加鬍匪直至被盧一鳴收編,然後四處轉戰等簡單的述說了一遍。老孃聽得是心驚肉跳,忙雙手合十,虔誠的向真主祈禱起來。也許是保佑兒子不要步父親的後塵吧。過了一會兒,老孃恢復了常態道:“虎兒呀,那個盧大哥是個好人,多虧了他,不然的話你父親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老虎接道:“大哥是我的再造之人,我今生今世跟定他了,至死不渝。”老孃接道:“忠孝兩全是我們王家的傳統,你已經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爲孃的放心了。”
中午吃完飯,老虎望着銀花忙碌的身影,似乎想起什麼問老孃道:“娘,我妹子這麼大歲數了,爲何沒有出嫁?”老孃嘆了一口氣道:“5年前,你孃舅給你妹子說了門親事,是吳忠那邊的人,離你姥孃家不遠。誰成想還有三天就過門了,那邊開始鬧事。說是什麼抗稅,官府說是造反,結果她男人被官府砍了頭。你妹子命苦哇,八字已經換完,是人家的人了,沒過門便成了寡婦。這幾年有不斷提親的,除了死老婆的撇下一堆孩子,要不就是給人填房,你妹子死活不同意,發誓一輩子不嫁。你妹子的事成了我的一塊心病,這下好了,你回來了,俗話說:長兄如父,銀花的婚事就交給你了。”老虎心裡罵道:他媽的,這是什麼世道,畢竟自己的妹子還是黃花閨女,怎麼就成寡婦了。忽然他想到了小鳥,心裡有了成算道:“娘,妹子的婚事你老就放心吧,我保證給他找一個如意郎君。”
下午老虎吩咐燒了幾大鍋熱水,按照回民傳統習慣,全體人員大淨{沐浴}。然後,請來的阿訇開始宰殺買來的灘羊。這頓飯吃的是酣暢淋漓,同時接受左鄰右舍的衷心祝福,美麗的女主人,將成爲他們很久的話題。
晚上,曉嘉和奶奶、小姑一起睡。由於,一路上有女兒在身邊,臘梅根本不讓老虎碰,此刻老虎像一頭髮情的公牛,接着酒勁衝了上去,臨時搭起的牀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那動靜別提了,並且響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