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爲我的男人?”夏美羞紅了臉,“我……”
“怎麼?你不願意嗎?”上原勇作的心不知怎麼,在這一刻充滿了期盼,生怕她會說出不同意的話來。
“我當然願意啊……只是,我們……”夏美看着上原勇作,“我們是不是要……做那種事啊?……”
“啊?你怎麼知道的?”上原勇作拿出一付驚奇的樣子道。然後又裝模做樣的略一沉吟,變出一付惡狠狠的樣子,斜眼看着她:“你知道的太多了。”
夏美笑的直不起腰來。
這時候的少女,心目中充滿着幸福,根本沒有給日後的憂愁留下多少空間。這一番說笑讓夏美心中原本的一點點愁緒很快的被打散。兩人的笑聲淹沒在了武士們的對酒歡歌當中。
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巖崎尤佳悵然坐於屋內,一時間滿懷愁苦。
大阪城失陷於薩摩人手中已經有好幾天了,對巖崎尤佳來說,生活變得安定了些——在看到入城的薩摩軍除了徵用原屬於政府軍的物資之外,對市民並沒有燒殺搶掠,善於經商的大阪人很快安穩下來,沒有了往日的慌張,街上的商店紛紛重新開張營業,各種生意也興盛起來,整個社會秩序奇蹟般的快速恢復了,只是,三菱商社是個例外。
由於三菱商社爲政府軍承擔後勤保障工作,因而成爲了“助逆”的產業,是以在薩摩軍入城之後。三菱商社大阪分社便成了重點“照顧”的對象——僅管這裡只剩下一堆老弱婦孺。
“小姐。林將軍來了。要您過去相見。”侍女早苗快步跑進門說道。
“林將軍?哪一個林將軍?”巖崎尤佳有些氣惱的問道。
“就是林逸青林將軍啊。”早苗揚了揚眉毛,答道,“小姐難道沒看過告示麼?”
“是那個傳說中的乾國人?”
“是的,小姐,就是他。”
早苗是巖崎尤佳十三歲喪母時她父親怕她孤單,特意從城郊當地人那裡找來專門陪伴服侍她的。雖然只比巖崎尤佳大兩歲,卻透着無比的機靈懂事。因此上對於她這個心靈敏感憂鬱的小女主人兼好朋友的一切心思都瞭如指掌洞若觀火。
“小姐還是梳妝一下,過去見見他吧!我看他是一個很溫柔的很好說話的人。”早苗小心的建議道。
巖崎尤佳只得慢慢坐起來。伸手接過早苗從桃紅木櫃裡取出的紫紅和服衣裙換上。她一邊繫着衣帶,一邊問道:“誰在陪客人?”
早苗從後面幫她把領子疊好,答道:“是平沼一男先生(三菱商社大阪分社的一位老職員,算是管家),正陪客人說話呢!平沼先生請小姐即刻下去,客人說非常想見到小姐呢!”
巖崎尤佳一想到這種場合便很煩惱,只是爲了大家,爲了陷在大阪的這屬於巖崎家的幾十個人,卻又不得不拉下臉來去跟薩摩人應酬——這對於驕傲自尊的她來講,無異是異常痛苦的。因了骨子裡是含了壓迫的成份的。而且還是非常之期那種說不出口的壓迫!
巖崎尤佳洗完了臉,化了個淡妝。稍稍撲了點粉,遮住那因寒氣而噴紅的臉蛋。穿好衣服她在鏡子前面注視了好一會兒,才緩緩下樓。
林逸青由平沼一男陪着邁進裡屋,迎面是四排貼牆而立的書架。
“平日白天舍主人也不在這裡讀書,這裡竟成了我們小姐的書房了。”平沼一男指着書架,微笑着說道。
林逸青一排排望過去,靠最左邊的一排全部是乾國書籍,有日文的也有乾文的,他輕輕翻動一部厚厚的大部頭的書。平沼一男陪笑說:“這部《孫子兵法詳釋》我們小姐可是下了大工夫呢,舍主人那個嚴呢,小姐半條背不出來便要打手心呢,打得手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
林逸青放下這部大典,卻見第二排書架幾乎滿滿一架英文、德文書籍,不由得暗暗稱奇。平沼一男察顏觀色,解釋道:“我們小姐自小的志願就是到英國牛津留學,誰曾想現下國內竟然開戰,想來我們小姐這個願望竟是終生也達不成了的。”
“到牛津留學是每位有志莘莘學子的願望,不獨是你們小姐,便是敝人少年時也還存了這個不情之願。”林逸青笑了笑,說道。
看到第三個書櫥時,擺的都是層層疊疊的日文雜誌報紙小說之類,還有一疊疊西洋琴譜。林逸青的眉頭揚了一揚,問道:“怎麼?你們家小姐還練鋼琴嗎?”
平沼一男笑了一下,答道:“小姐的鋼琴,其實是違背了舍主人意願的,舍主人認爲,商道纔是正理兒,所以更希望小姐把工夫都用在學業上,說鋼琴是可練可不練之物。不過我們小姐鋼琴是很好的,只是很少當着舍主人演奏罷了。”
林逸青瀏覽着第四個櫥架,花梨木櫥架上除了一層日本小說童話故事外,盡是些少女的小玩意兒:小布兔啦、小瓷鹿啦、小木偶啦、從乾國來的小泥人啦、俄羅斯的木頭套娃啦,最惹人眼的是一個穿和服的小女布娃娃。
林逸青微笑着擺弄着它,突然又注意到一件物事,伸手將它取出。
那是一張小小的西洋油畫像。
畫像中,只見巖崎尤佳留着披肩長髮,長長的蓬鬆流海直到眉際,極秀麗的面容正在燈光下巧笑倩兮。林逸青注視了許久,重新緩緩將它放回櫥內。一轉身是木格花雕的窗子,窗外青枝綠葉中夾着一枝蒼黑老梅,梅花開得正旺,優雅絢麗中陣陣幽香夾着火爐的爆炭聲淡淡襲來。林逸青用手套輕輕撫着窗前的木質鋼琴。從木紋上看,應該有一定的歷史了,是一臺很舊但卻精緻的鋼琴。遙想當年使用這臺鋼琴的人,在窗前彈奏天地之聲,恐怕也有自己無法言喻的心緒吧。
清冷的空氣中,案几上一盆蘭花正幽幽抽着葉子。一瞥眼又是巖崎尤佳的玉像,他輕輕拿起來,這一張與上一張不同,面上一點兒笑意都沒有,長而媚的眼似睜非睜,手裡豔紅的玫瑰花輕吻着雙脣,印得那玫瑰花瓣似的嘴脣更是鮮豔欲滴。雖然是作個姿態,卻給人消魂奪魄的悽豔之感。
“小姐,你來了。”平沼一男的聲音讓林逸青迴轉頭來,剛好碰上了巖崎尤佳的目光。
巖崎尤佳愣了一下,他,就是那個令政府軍聞風喪膽的乾國人吧!窗外射入的陽光中,閃耀的無數星光漸漸向上匯聚成一叢修長而挺拔的毛竹,再往上是天藍色的軍服,端正的軍帽下那雙黑亮幽深的眼睛在一閃一閃,雖然巖崎尤佳是第一次見到他,但她還是立刻就能確定,他就是那個傳說在三丈之外就透着殺氣的乾國人!
淡淡的柔和光線的暮色中,巖崎尤佳悄悄將裹在和服中的身子放開站直了,因爲這時的她已經在樓上自己的閨房裡了,這本來是她的領地。窗外蒼翠的景色也彷彿受了陽光的渲染,此時也已是金黃一片了。空氣越發是一片清新的乾冷,襯得人也彷彿成了一片乾冷枯黃的葉子,乾乾地,站在那裡毫無生氣。
平沼一男看到巖崎尤佳進來,便給林逸青介紹道:“這便是巖崎尤佳小姐,舍主人巖崎公彌太郎之女。”然後他又對巖崎尤佳說道:“小姐,這位便是林逸青林將軍,勤王師參謀總長。”巖崎尤佳低垂着眼簾向前鞠躬施禮,林逸青早已瞧見了她,鞠躬向她還禮。
“聽說林將軍是乾國人?”巖崎尤佳看到林逸青身後的兩名身穿古式鎧甲腰佩長刀的武士,想起自己現在的悲慘境遇全是因薩摩武士興兵而起,氣往上衝,沒等林逸青說話,便徑直開口問道。
聽到她這樣昏了頭一般的一句問話,平沼一男和陪同巖崎尤佳的侍女早苗全都面上變色。
“是的。”林逸青聽出了她語意不善,沉靜的一笑,點了點頭。
侍立於林逸青身邊的兩名薩摩武士也感覺到了異樣,各自對望了一眼。
由於大阪城內殘敵已然全部肅清,社會生活秩序全都恢復了正常,是以林逸青也給一直隨侍身側的兩名女忍者如月姐妹放了兩天假,自已輕車簡從來三菱商社拜訪,而負責這一帶治安的薩摩武士首領擔心他的安全,還是給他派了幾名武士護衛。
“林將軍既然是乾國人,爲什麼要到日本來打仗呢?”巖崎尤佳又問道。
“巖崎小姐認爲,我是因何來日本呢?”林逸青微微一笑,反問道。
“我想是日本發生內亂,對乾國有利吧。”巖崎尤佳淡淡的說道,目光掃過林逸青身後的兩名薩摩武士,“只可惜,堂堂薩摩武士,竟然墮入奸計之中,尚不自知。”
聽到巖崎尤佳這一番譏諷之言,兩名薩摩武士大怒,“八嘎!”一名武士向前邁了一步,一隻手已然握住了腰間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