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依柔將轎子讓給凌小賢,自己在屋裡繼續做着針線,看樣子是一件男裝,月華色,在袖口、領口處用海藍色繡了波浪水紋。她的貼身丫鬟琉璃望着她欲言又止,磨蹭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難道小姐真的要和凌王妃冰釋前嫌嗎?”
孫依柔頭也不擡的說:“你覺得呢?”
琉璃嘟了嘟嘴,道:“奴婢不知小姐的用意,可奴婢想對小姐說的是,這凌王妃可是害死二少爺的人啊!小姐難道忘了嗎?”
孫依柔狠狠將針戳了進去,眼神也變得陰狠起來,一字一頓的說:“我沒忘!我也不敢忘!”
“那小姐你……”
孫依柔淡淡的看了一眼驚訝的琉璃,悠悠說道:“她自進了宮,又瞞着承鄴哥哥,那麼她即便是死在宮裡,也與我們無關了。”說罷,臉上浮現出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來。
看着小姐那樣的笑容,琉璃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真是沒想到,以往一貫柔弱的小姐,竟也會有這樣可怕的表情!
蕭承鄴從宮裡出來,正準備回聽竹院,小雷伸手敏捷的竄到在他身後,低聲在他耳邊說道:“王妃不在聽竹院內。”蕭承鄴腳步一頓,神色內斂,問道:“人呢?”
小雷羞愧的說:“屬下不知,王妃並未出聽竹院的大門。”
蕭承鄴略一沉吟,便問:“王府那邊呢?”
小雷道:“只有孫側妃曾出去過一趟,然現在已經回來了。”
蕭承鄴忽然冷冷一笑,調轉方向,向王府走去。進了大門,直接去了孫依柔所在的“依蘭院”,丫鬟看到好久沒出現的王爺現在竟然來看側妃了,個個都喜出望外,進去稟報了。
孫依柔卻沒有過多的歡喜,好像已經預料到似的,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等候,看到蕭承鄴進來,屈膝行禮,垂着眼瞼柔聲道:“王爺回來了。”
蕭承鄴進了屋,掃了一眼屋子裡的擺設,很久沒來,這屋子還是老樣子,目光又瞥到那件正在繡着花紋的男裝長衫,不知爲何,他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本來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卻變成了:“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呢?”
孫依柔的嘴角勾了勾,答道:“做些針線活兒罷了,如今憊懶好些,比以往的手腳慢,花了好幾天的功夫才做成一件衣服,只是上面的紋路還沒繡好,等好了再拿給王爺,若是王爺不嫌棄,將就着穿吧。”
蕭承鄴帶着詫異看着她,以前無人的時候,她總是喜歡膩歪的叫自己“承鄴哥哥”,是什麼時候,改變了稱呼呢?不,不光是稱呼,還有她的眼神,她對自己的態度,完全都變了。
蕭承鄴並沒有因爲孫依柔的這些變化而有多悵然,反而覺得欣慰了很多,在他的想法裡,如果孫依柔想一輩子待在王府,他也樂意讓着她,若她想開不願意留在這兒,他也樂意去求了皇上的旨意,給她一個公主或者君主的封號,風風光光把她嫁出去。還有另外兩個女人,他都可以給她們自由。
但是,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就變的。
蕭承鄴默默點了點頭,柔聲問道:“今兒你進宮去做什麼了?”
孫依柔知道瞞不住他,也不打算瞞,不過……她用了另一個說法:“妾身去見了皇上,家父被皇上勒令閉門思過已經快半年了,妾身想求皇上一個恩典,早些讓家父出來走動一下。”
蕭承鄴的眸色一暗,沒了之前的欣慰,多了一層疏離。語氣卻沒有變化,依舊和藹的說:“這件事我會和皇上說的,你不要太過憂心,再有不久就過年了,孫將軍確實該出來走動一下的。”
孫依柔感激的衝他笑了笑,蕭承鄴又道:“好了,我要過去了,你也別總是做針線,小心傷了眼睛。”
“是。”
等蕭承鄴一走,琉璃立刻說道:“小姐,王爺心裡還是有你的。”
孫依柔卻道:“他心裡的不是我,是凌小賢。”
琉璃忙道:“可是小姐,王爺他……”
“好了琉璃,別再說了,至少我們今天得到了王爺的恩典,他既然答應了我,自然會向皇上求情,父親能提早出門,已經是萬幸了。”孫依柔不讓琉璃再說下去,因爲她在害怕,她的心還不夠堅定,她怕琉璃說出什麼讓她心軟的話,那麼自己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盡棄了。
蕭承鄴站在王府大院中,忽然感到一陣陰冷,沒想到,孫依柔竟然幫着凌小賢隱瞞自己。他從來不會相信孫依柔會和凌小賢交好,他了解小賢,但也瞭解孫依柔,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而且現在,凌小賢肯定已經在皇宮,在承謀的身邊,小賢,離危險越來越近,而這危險,並不是來自一處。
看着越來越陰沉的天,只怕又要下雪了。
不瞭解蕭承鄴的擔心,凌小賢在紫宸殿的暖閣裡安安穩穩的呆着,承謀將摺子搬到這裡來批閱,有宮女過來奉茶,凌小賢就接過來,放在承謀的手旁邊。承謀一擡頭就能看到她,忙笑道:“這些事怎麼能讓你來做呢?”
凌小賢聳聳肩說:“反正閒着也是閒着,馮德那邊還沒消息過來呢。”
正說着,馮德就走了進來,秉道:“奴才已經按照皇上的吩咐,派人監視了李婕妤和林婕妤。”
承謀點頭,肅然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凌小賢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問:“你有沒有想過是誰?”
承謀反問她:“你覺得呢?”
凌小賢想了想說:“從表面上看,林婕妤的嫌疑最大,不過也不能忽略李婕妤。”
承謀不怒反笑,道:“可是李婕妤這個人平日裡待人十分隨和,也從來沒有再朕面前爭過寵,若說她是幕後之人,未免……有些牽強附會。”
“NO、NO、NO,”凌小賢搖着食指,自信滿滿的說道,“以我多年的斷案經驗,一般最不可能是兇手的人,反而最有可能是兇手。”
承謀不覺失笑道:“你多年的斷案經驗?”
凌小賢輕咳幾聲,道:“反正在真相沒有水落石出那天,我是不會輕易下判斷的,對於兩個重大嫌疑人,都要時刻保持最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