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濃煙和高溫的侵襲,凌小賢渾身的皮膚都不舒服,嗓子裡好像煙熏火燎般的難受,在喝了幾口水之後,還是感覺說不出話來。
傅玉林還在昏迷着,俞小飛似乎比小賢的情況還嚴重……現在的狀態是:唯一的大夫昏迷着,而有兩個人急需救治。
蘇枕樓當機立斷,將傅玉林弄醒,讓他先救治小賢和俞小飛。
傅玉林頸後還有些痛,但他也顧不了這麼多了,不管怎樣,先將這兩人救了再說。畢竟是因爲自己,他們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雖然經過他的施針,但是凌小賢還是覺得自己喉嚨很難受,而且傅玉林也說了,她現在這個情況,最好不要開口說話。凌小賢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苦笑着說道:“你放心,我既然已經被你們救了,就不會辜負你們,否則,豈不是難爲你們在火海中幫我走了一趟嗎?過去所發生的事,我會一一道來的。”
凌小賢這才罷休,但還是看着他,然後看了看俞小飛。俞小飛正喝着藥,也看了凌小賢一眼,別過頭,沒有說話。
房中只有傅玉林、凌小賢等四人,蘇枕樓抱着凌小賢,傅玉林給俞小飛餵了藥,才坐下慢慢說道:“在說這個故事之前,我想問問凌姑娘,不知道你可知道《高水流水》的典故?”
凌小賢瞪他:明知道我不能說話還問我問題,你存心的是吧?
蘇枕樓捏了捏她的手,道:“俞伯牙是春秋時代最著名的琴師,既是彈琴高手,又是作曲家,被人稱之爲‘琴仙’。在《荀子》中曾曰:‘伯牙鼓琴而六馬仰林’,可見其琴技高超。”
凌小賢咳嗽了起來,她很想說:“枕樓啊,我知道你博學多才,但是現在不是你賣弄的時候,趕緊入正題吧!”
蘇枕樓笑了笑,道:“我真是話多,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伯牙擅於鼓琴,卻也需要聽衆,這個聽衆便是鍾子期了。當年伯牙鼓琴時志在高山,便將他的志向彈奏在琴聲中,鍾子期聽出,便道:‘巍峨若泰山!’伯牙志在流水,鍾子期便道:‘洋洋如江河!’可見伯牙在琴聲中所表達的含義,鍾子期都能體會得到。只是可惜,天妒英才,鍾子期過世了,伯牙便覺這世上再無知音,於是破琴斷絃,終身都沒有再彈琴。”
凌小賢撇了撇嘴,當然,這種理念她是無法理解的。難道就因爲暫時沒人懂自己,就要放棄自己的夢想和愛好嗎?也許你的下一個知音,就在不遠處呢?
可是傅玉林聽了竟然滿面悲慼,哽咽道:“也許對於世人來說,少一個知音真的不算什麼,可是對於我們來說……少了一個懂得自己的知音,就好像失去了世上最大的希望!”他仰頭長嘆,然後又道:“當初,我和鐘琴兄也是偶然相遇,以琴會友,雖然只是初次見面,卻覺得好像認識了很久一般。想必,這就是一見如故,也是我們的緣分。”
凌小賢忽然翻了個白眼,兩個大男人,講究什麼緣分啊!
蘇枕樓又捏了捏她的手,他好像能夠感覺到自己情緒的變化,知道在什麼時候幫自己說話,什麼時候穩住她的情緒。
即使,像現在這樣,他看不到,她也說不了,他們還能彼此心意相通。
曾經他曾說過,只要她能發出聲音,他就能認出她來,可是現在她不能說話了。但,凌小賢心中堅定,他一定不會不認識自己的。
傅玉林繼續說道:“可是,就在我們分別之後沒多久,他來到這座小鎮。我當時並未在意,心想既然鐘琴兄願意留在這個地方,一定有他的可取之處,過了幾年我過來尋他,可是沒想到,我剛一進來,就聽說了他在一年前已經去世的消息……我,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們還說,是他劫持了官銀,我更加不能相信的!所以我沒有對外宣稱自己會彈琴,還是鐘琴兄的朋友,就是想暗中調查這件事。
直到一年前,有一次在公屋裡的琴房中看到了鐘琴兄的那把琴,一時感慨,彈奏了鐘琴兄的成名曲《覓知音》。沒想到,當時孔懷古從那裡經過,聽到我彈奏這首曲子的時候,就像見了鬼一樣恐懼!我猜想其中肯定有大問題,所以將計就計,孔懷古竟就這樣被我問出了鐘琴兄死得那麼慘!
只是孔懷古他本身就有心疾,當他發作的時候,我沒有及時出手相救,而是眼睜睜的看着他斷氣了!這樣……也算給鐘琴兄報仇!”
蘇枕樓嘆了嘆,道:“在你看來,你爲朋友報仇,天經地義,可是懷古兄卻是我的朋友,你說,我又當如何呢?”
傅玉林淡淡道:“蘇公子不必爲難,今日在下既然將事實都說了出來,就已經沒有活着的打算了。”
“好,那麼剩下的三個人,都是你殺得了?”
“沒錯,都是我,因爲要爲鐘琴兄報仇,在下也做了對不起凌姑娘的事。”傅玉林說到這裡,面上纔有了愧疚,“我在鎮外聽說她是法醫,害怕她會發現我報仇的蛛絲馬跡,所以……”
“所以,你在小賢的食物中加了點東西,讓她一直生病,是嗎?”
“是,原來蘇公子早就知道了。”
蘇枕樓搖搖頭,道:“我本來並不知道,直到今日下午,小賢明明不能吃葷腥,可是她吃了香腸反而沒事,她日日吃你開給她的藥,卻一直病怏怏的,我纔想到其中關竅。”
“是,是我在凌姑娘食物里加了讓人昏睡的藥物,但那對身體無礙的,凌姑娘大可放心。”
凌小賢瞪他一眼,虧得她不能說話,要是能說,肯定要罵死他了!她用手指在蘇枕樓掌心寫了“死亡時間”四個字,蘇枕樓明白過來,道:“因爲周世坤的死亡時間不對,小賢才知道你是兇手。”
“凌姑娘的確機智過人。”傅玉林苦笑。
蘇枕樓嘆道:“其實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罷了。今日你拆穿他們四人的奸計,卻也將你自己暴露在陽光之下。”
傅玉林眼神堅定的說道:“只要能還鐘琴兄清白,我即便是死千次萬次,又有何妨?”
這下是凌小賢捏了捏蘇枕樓的手,蘇枕樓將臉轉向她,不知她意欲何爲。凌小賢笑了笑,在他掌心寫下幾個字。蘇枕樓脣角一揚,道:“好,就照你的意思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