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晴空萬里無雲,一碧如洗。湛藍的天空彷彿被水洗過般清澈,偶爾有飛鳥掠過,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因這天正到了一年中最熱的時節。藍天下的皇城也顯得肅穆安靜,金黃色的琉璃瓦被太陽照耀的熠熠生輝,琉璃瓦下是重新上過漆的紅色宮牆。期間亭臺樓閣,山水綠蔭,錯落其間,果真皇宮內院盡顯天家貴胄。
在一重深宮中,清涼殿並不算出衆,既比不上含元殿的巍峨,也比不上紫宸殿的精緻,平日裡甚少有人在此。但這些日子,宮中伺候的宮人們盡數在此伺候,若說皇上在此居住,倒也不稀奇,只是皇上在上朝期間,這裡還是門庭若市。
這一日,皇上下了朝,直往這裡而來。進了清涼殿,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進了內殿,清涼池池水涌動,透過清澈的池水,裡面的一個女子宛如美人魚一般浮動,墨色絲綢般的長髮像海藻一樣纏繞着她的身子。
蕭承謀站在池邊看得入迷,見她久久不上來,便坐在池邊笑道:“這幾日你都泡在池子裡,雖說這池子冬暖夏涼,但也要小心,泡久了容易傷了身子。”
“嘩啦”一聲,凌小賢從水裡衝了出來,水花濺起,濺溼了蕭承謀團密龍紋衣襟。凌小賢摸了摸臉上的水,冷冷道:“我泡壞了身子,是我的事,與你何干?”
蕭承謀不像之前那樣對她冷言冷語,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的說道:“你又說什麼胡話,我不擔心你,誰來擔心你呢?”
凌小賢雙手一推池壁,向後游去,靠在另一面,道:“旨意下去了嗎?”
蕭承謀斂容,道:“放心,朕已經下了旨意,蘇家老太爺已經放了出來,蘇家的產業也都恢復了,只是讓蘇家很是出了一比銀子,如今朕的國庫倒是充實了好些。至於蘇欽鑑,已經有人出來證明他不是真兇,真兇另有其人了,蘇欽鑑沒事,老闆娘自然也就沒事了。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凌小賢聽完,冷笑道:“果然,權力是這世上最骯髒的東西!”
蕭承謀道:“怎麼會是骯髒呢?權力是這世上最好的東西!”他望着凌小賢,幽幽問道:“你可知道,除了皇帝,還有個人能與皇帝有同等權力的。經此一事,你可願做權力寶塔最頂端的人呢?”
凌小賢雙臂划着水,故意笑問道:“怎麼?你要封我做女宰相嗎?”
蕭承謀走到她身邊又坐下,笑道:“宰相算什麼?宰相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終究有一人在他之上。你做了皇后就不同了,朕的皇后,除了朕之外,沒人可以凌駕在你之上了。”
凌小賢冷笑道:“你還是在我之上,和宰相倒也沒分別。”
蕭承謀信手摸了摸她溼漉漉的髮絲,寵溺的笑道:“又說傻話了不是?你若做了朕的皇后,朕疼你還來不及,怎會對你趨勢呢?”他又溫柔了聲音,款款道:“小賢,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只要你嫁給我,我會讓你做這世上最幸福、最高貴的皇后。”
凌小賢喃喃道:“是皇后,不是妻子。我……不要當皇后、”
承謀忙道:“是皇后,也是妻子啊!小賢,你可願意麼?”
凌小賢苦笑了一下,自嘲的說道:“我若不願意,你就肯放過我嗎?”
蕭承謀垂下眼睛,斷然道:“就算你不願意,我也不會放你走!”
“那不就是了。”凌小賢不再理會,又沉入了池底。
蕭承謀怔怔的坐了一會兒,見她又是許久不上來,怕是自己在這兒,她就不肯露面的。便起身外出對馮德使了個眼色,馮德立馬揮揮手,讓兩個小太監將今日的奏摺擡了進來。
幾日都是如此,外朝議論紛紛,但承謀一改往日溫雅性子,變得雷令風行起來。殺伐決斷不在話下,幾個御史大夫的上奏皆被他出演訓斥了,幾次過後,大臣們終於明白皇帝的決心,不再敢過分諫議。
趁着大臣們暗自揣測,承謀火速下了一道聖旨,便是立凌小賢爲後的。
這道聖旨就像一碗倒入熱鍋滾油裡的水,頓時鬧得整個朝廷都沸沸揚揚的。言官們不再將自己的性命當做是自己的命了,紛紛以死上諫,聲稱淩氏曾是安夏王的王妃,怎能再度成爲皇上的皇后呢!
蕭承謀在前朝被大臣們吵得頭疼,回到清涼殿還要面對凌小賢的冷眼,心中憋屈,卻不能對小賢表現出來。
“本就是不合規矩的事,你何必冒着天下之大不韙……”
“朕說過了,朕一定要讓你成爲我的皇后!”蕭承謀信誓旦旦的說道。
凌小賢嘆了口氣,沒想到承謀是這樣倔強。
皇后,大概世間女子無不夢寐以求吧?
只是那個在皇帝寶座上的男人並非她真心所愛,所以,無論那個皇后的位子對別的女子來說有多誘人,對於她凌小賢來說,也只是一個虛名罷了。
蕭承謀見她出神,握住她的手情意綿綿的說道:“放心,我是皇帝,想娶誰做皇后是朕自個兒的事。那些大臣們吃飽了撐的,到管起朕的家事來了!這件事上,朕絕對不會妥協的,明日上朝,必給他們一個教訓!”
凌小賢蹙眉道:“好端端的,說什麼教訓!你教訓了他們,回頭他們又要說我是什麼狐媚惑主的妖精了!”
蕭承謀見她眉目含嗔的模樣,心中一喜,湊近她低聲道:“你真是個妖精,不然我怎會對你念念不忘?”說着,低頭含了她的耳垂細細品起來。
凌小賢推了他一把,別過頭,道:“我累了。”
蕭承謀只好訕訕說道:“好,你累了就休息吧,朕明日來看你。”
凌小賢頭也不回的回了內室,這裡早就被人佈置了一番,鴛鴦繳銷帳,雙魚掛鉤,被褥都是簇新的。她躺在上面,宮女幫她放下帳子,隔斷了外面的承謀。凌小賢低低嘆息,好在,他還尊重自己。又或者,是覺得志在必得,所以不急於一時麼?
數日之後,鬧得沸沸揚揚的立後一事,終於在承謀斬殺了兩名言官之後確定了下來,大臣們何等見過這樣一意孤行的皇帝,爲首的內閣首輔帶領門生罷官抗禮,而承謀竟大筆一揮,準了首輔的請辭,讓他回家養老去了!
如此一來,宮中還有什麼人敢站出來呢?就算心中不滿,也不敢宣之於口。於是,立後的旨意終於從內閣傳達給了萬民。
“詔曰:天地暢和,陰陽調順,萬物之統也。茲有淩氏小賢,溫柔和順,儀態端莊,肅雍德茂,溫懿恭淑,有徽柔之質,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皇后之尊,與朕同體,承宗廟,母天下!唯淩氏德冠,乃可當之,今朕冊後,爲六宮之主。母儀天下,與民更始,欽此。”
看着這封言之鑿鑿的詔書,凌小賢輕聲唸了出來,當然,其中有幾個生僻字不認識,她只好以“什麼”代替跳過了。唸完之後,問承謀:“這寫得是我嗎?”
承謀因心願得償,自然十分高興,笑道:“不說你說的是誰?上面寫着呢,淩氏小賢呀!”
“可是上面說的什麼溫柔和順,儀態端莊……哈,這真的是我?真是好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溫柔和順呢!”凌小賢自嘲的說道。
承謀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難不成,要說你的真性情?那隻怕又要引起一陣風波了。不過,朕就喜歡你這樣的性子,要是你如同那些個大家閨秀一般,又怎能入我之眼?”
“切!男人真特麼犯賤!主動貼上來的你不稀罕,不待見你的還非得弄到手!”凌小賢嗤之以鼻。
承謀並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我呀,就是犯賤,就是喜歡你不待見我的樣子,成了嗎?”
凌小賢見他這樣子,自己也笑了起來。
只是笑過之後,又覺辛酸,原本指望的最後一道屏障也沒有了。難道,真的要嫁給他嗎?
接着,便有針工局的人過來給凌小賢量體裁衣,又有消息傳來,稱皇上又命各地蒐羅奇珍異寶,還讓工匠們準備重新修建紫宸宮。因帝后大婚的場所就在紫宸宮,並且以後帝后都要在此生活的。
而凌小賢對於這些,早已無能爲力了。
她如今仍住在清涼殿,每天至少要在池子裡泡一個時辰,多餘的時間,只能發呆罷了。
伺候她的宮女給她上了茶,對她說道:“欽天監已查了日子,預備着皇上和小姐大婚的日子,大概是十月初十。”
“那就是還有兩個多月?”
“正是。”
凌小賢不再言語,卻又聽那宮女輕聲問道:“小姐真的要當皇后嗎?”凌小賢擡頭望着她問:“你何出此言呢?”
那宮女看着她的眼鏡道:“我以爲小姐是不願意的。”
凌小賢心頭一震,這個宮女,敢這樣直視她的眼鏡,說出她的心裡話,恐怕似乎並不尋常呢!
(PS:國家內憂外患,碼字都不得勁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