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王見滿堂武將劍士竟然無人迎戰,還以爲是衆人都怕了彭公,氣得操起席上的鑲玉金盤就朝武將席首的吳將軍擲去,艱難從牙裡擠出兩個字,道:“你去。”
吳將軍嚇得冷汗淋漓,只恨自己剛纔不該冒尖站起,一邊取劍,一邊琢磨姜王讓自己上場是什麼意思。
彭公卻一改剛纔恭敬嚴謹的表情,只是斜睨着眼睛看着吳將軍,噙着一絲含糊的笑。
吳將軍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要盡力一戰力保息夫人,卻猛然督見彭公鷹隼般的冷目裡譏笑的神情,心裡又開始搖擺不定,不由得向姜王望去。
彭公一見對方露出破綻哪肯放過?他雙眸精光一閃,暴喝道:“請吳將軍賜教了。”身子隨着躍起,舉劍就刺向吳將軍脖頸上的天突穴。
吳將軍猛然回頭,只見眼前寒光一閃,忙撤步挺劍,擋開只差喉頭寸許的劍鋒。彭公第二劍第三劍跟着急速遞出,一劍快似一劍。
吳將軍雖是姜國第一猛將,擅長的卻是戰場殺敵而非單打獨鬥,從始至終又心神不寧,自然是處處受制,只有捱打的份。
彭公似乎胸有成竹,佔盡上風后攻勢開始放緩,不緊不慢拆了十幾招,雖沒有像剛纔那樣專攻要穴,招式卻刁鑽,逼得吳將軍窘態百出。
姜王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手掌重重王案上一擊,大罵道:“吳天舒,你他媽的玩什麼把戲呢?趕緊把他給我撂倒。”
吳將軍本就懼意滿懷,此時猛聽姜王大罵更是心膽俱裂,雙股戰戰,劍都拿不穩了。只聽得“嗆”的一聲,長劍脫手而出,接着小腿一痛,腳下一空,整個身子已經向地上跪倒。
彭公掃堂腿中的後,身子接着飛出,右手一揚,把吳將軍的長劍牢牢接住,接着身形晃動,未等吳將軍雙膝着地便將他扶住,接着雙手遞上長劍,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快得讓人難以置信。
陳人更是歡聲雷動,齊齊叫好不絕。
彭公笑呵呵地雙手將長劍遞迴,道:“承讓承認。”
吳將軍劍也不接,臉色蒼白地轉向姜王,雙膝一軟,癱倒在星斗臺上。
宴場瞬間一片寂靜,傾耳聽去,只有燭火獵獵的燃燒聲。
高央忽然高聲笑了起來,親自滿斟了一杯酒,站起身子向姜王敬道:“央思慕息雅公主時日已久,多謝陛下玉成。”
姜王霍地戰起,冷冷喝道:“三場連勝,你還少了一場。我大姜的勇士勇冠天下,你現在得意未免太早了!”
姜王轉頭向滿座朝臣緩緩掃視去,沉聲道:“你們平時不是各個都不甘屈居人下嗎?你們不是都聲稱要爲寡人肝腦塗地嗎?”他顫抖的手指衝向高央一指,揚聲道:“拿出你們的本事和衷心給陳國的狂子們悄悄!誰,出來爲寡人贏了這一場,寡人就給他封侯加爵。
”姜國羣臣在他的掃視下紛紛垂下頭,大氣都不敢喘。姜王血紅的眼從左邊掃到右邊,又從右邊掃到左邊,見滿朝男兒竟無一出戰,冷冷顫聲笑道:“好,好……“字音未落,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侍衛宮女亂成了一團,幾個白髮御醫擁上王席爲他診脈,被姜王一掌揮去,當場暈死兩個。
秦非心道:“姜王如此暴虐浮躁,莫說受辱,縱是亡國也實在不奇怪。姜國糧產富足,漕運便捷,這塊肥肉若是雍國吃了自然不甚美哉,可姜國此時民心渙散,臣子懦弱,可謂危如累卵。若是姜國落入他人手裡,可就不好了。這次程公派我等前來拜壽,用意本在向姜國示好,爲隨後秘密結盟以對付息麗華做準備,但被陳王這麼一攪,別說是聯盟,只怕姜國就只剩和陳國較真的心了。”
想到這裡,秦非不禁朝高央望去,但見火光隱掩下,高央那張陰森的臉顯得更家詭異莫測,高高的鷹鉤鼻上一雙眼睛噙着深藏不露的笑意,原本急色的貪慾一掃而光,卻似乎藏着更多的心思。
秦非忽然想起剛入席時他瞅自己的眼神,不禁打了個激靈,心中暗道:“若是姜國和其他邦國結盟,對陳國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這鬼小子哪裡是爲了美人,純粹是給企圖和姜國秘盟的邦國出了一場難題。姜王性情暴躁,頭腦簡單,若是在其他國家被使臣前搶走了他摯愛的息雅,他定會遷怒於所有其他國家。到那時,任是天王老子也別想和他結盟。”
秦非想到這裡不禁打了個冷噤,暗歎高央能在一向重視長子嫡庶的陳國以低微的庶子身份成爲儲君,實力確實不容忽視。
對面的隋瑾此時也終於停了酒杯,平靜的面容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只是淡淡地打量彭公,見秦非不經意間掃了他一眼,灑然報以一笑,又喝起酒來。
秦非心中沒理由的一動,彷彿想到了什麼,卻又說不清楚。
姜王捂着胸口,隔着粉色的帷幕,滿眼痛惜地看着息雅,臉上滿是不捨和癡情。
息雅卻只是瞧着客席,似乎渙散的眼神暗暗凝成一點,隔着高高的臺階下綽綽的人影,只注目於那一抹鮮紅。無
論是誰勝誰負,在她眼中他永遠都是勝者。縱然在禁宮深庭,她的芳心也只會追隨着他,無論是天涯海角,還是刀山火海。
莫離不由地擡起頭,手指緊緊抓住了劍鞘。
與此同時,項重華也放下被幾乎捏成一團的酒杯,緩緩站起身,高聲道:“雍國使者項華請求出戰。”
莫離擡起眼來,剛要邁出的步子縮回原地,眼望着提着重劍走到臺階下的項重華,目中流露出嫉妒欲狂的神色。
項重華向姜王遙遙拱手爲禮,道:“雍國姜國素來交好。我雍國使臣甘願爲息雅公主而戰,死而無憾。望陛下成全。”
息雅驚喜交加的面容上落下點點淚水,肆無忌憚地望着她朝思暮想的情人。
四下裡立即喧聲大起,衆人皆爲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議論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