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魏起才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轉向項重華,下跪叩首道:“魏起恭迎儲君。 ”
賽場頓時靜了下來,接着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叩拜聲。
項重華微笑着示意衆人起身,並揖手還禮。秦非長長鬆了一口氣,也向着項重華叩首行禮,悄悄一擡頭,督見了項重華暗暗向他豎起的大拇指,不由會心一笑。
雍國儲君到了萬樂城的消息一夜間便傳遍大街小巷,人們蜂擁而至,爭相目睹這個與祁王兩分天下,分庭抗禮的大英雄的風采。
項重華不但不排斥,反而主動與萬樂城的百姓接觸,並屢屢自掏腰包,請大家飲酒,很快就獲得了全城的一致好評。
魏起也對項重華頗有好感,多次邀請他狩獵飲酒,只是並未邀請項重華等一行人搬入魏府。
這日天氣晴朗,項重華送走最後一波訪客後,便邀了秦非等下屬去湖邊小酌。衆人這幾日雖因忙於應酬而略顯疲倦,但都對事情的進展大感欣慰,心情極好。大家有說有笑地聊了一會兒萬樂城裡的趣事見聞,不約而同地又聊起了魏起。
孫哲先開了口,道:“這些天魏起雖與我們友善,卻遲遲不提獻城之事,莫非他是另有圖謀”
項重華抿了一小口酒,悠然道:“魏起長於兵法卻拙於謀略,爲人更是耿直爽快,應該不會做出兩面三刀的事情。”
孫哲道:“話雖如此,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他動了歪腦筋,儲君豈不是有生命危險”
秦非道:“他若真有歹意,自當巴不得我們全到府他裡,然後施以軟禁,又怎麼會放任我們在他的地界裡收買人心”
荊草道:“那魏起究竟是什麼意思”
項重華笑而不語,將空了的酒杯伸向秦非。
秦非爲項重華滿酌一杯,道:“魏起是什麼意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夫人是什麼意思。”
荊草恨恨道:“這個姓魏的可真沒出息,居然怕老婆怕成這個樣子。”
孫哲笑道:“小草兄弟沒有娶親,自然不知其中曲折。”
荊草不屑道:“又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怕老婆。我看趙毅和我大哥在老婆面前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
孫哲道:“那是因爲趙大嫂和彭大嫂善解人意,在外人面前給夫君留足了面子。你若不信,可以晚上溜到他們家,看看是誰說了算”
秦非也笑道:“一點也不錯。有一次我晚上去找趙毅詢問馬匹的事情,老遠就聽見趙大嫂在訓他。可等我一進屋子裡,趙大嫂立馬就變回了平日裡小鳥依人的樣子。而趙毅則一面揉着被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胳膊,一面裝大爺。”
項重華也笑道:“彭公也無意中讓我撞到過被夫人教訓,窘得他一連幾天都不敢來宮裡。說起來,好像還是孫哲的妻子最溫順。”
孫哲苦笑道:“算了吧她倒是不會動手動腳,但一生氣就把我往書房趕,還不讓下人給我做飯。”
秦非喝了一口酒,淡定地道:“你們的老婆跟我家阿若比起來,都是嫺熟的可人兒。我若是惹着了她,她表面上笑盈盈得和個沒事人似的,但我準會莫名其妙地上吐下瀉,有一次還直接吐出了一隻蜈蚣。”
荊草 “哼”了一聲,道:“你們啊,就是太軟弱了要換作我,絕對是我叫她站着她不敢坐着,我叫她坐着她不敢躺着。我就不信儲君也這麼怕女人。”
項重華道:“女人可比男人難鬥得多。我寧願和劉羲緯大戰一百回合,也不敢去招惹秦柔。”話一說完,自己也不由愣了。
衆人立即低頭喝酒,沒人敢搭話。
項重華失神了片刻,復向秦非笑道:“不過你的逍遙日子也就快到頭了,阿若最遲後天就會到萬樂城。”
荊草失聲道:“阿若她來這裡幹什麼”
秦非道:“魏起遲遲不提歸順之事,定然是因爲魏夫人不同意。魏起雖是城主,但他畢竟接的是魏夫人之父的班。而且,他們夫妻分工分明,男主外,女主內。萬樂城的外交和管理,恐怕還是魏夫人說了算。獻城這麼大的事情,魏起不可能不徵求她的意見。阿若在信上說,她有辦法對付魏夫人。”
荊草一拍桌子,霍然站起道:“阿若可還懷着你的孩子呢秦非,你就這樣讓自己的女人冒險嗎 ”
秦非嘆氣道:“這件事的確怪我。若非我向她寫信訴苦,她也不會主動提出要來這裡助我一臂之力。”
荊草依然不依不饒,恨不得對秦非大打出手。
孫哲忙勸解道:“阿若確實是主動來幫我們的。秦先生也是直到她離開都城兩天以後才知道這件事的。”
項重華重重咳嗽了一聲,看了一眼荊草。荊草這才收斂,氣呼呼地坐回席位。
項重華道:“阿若懷着身孕來萬樂城冒險,最擔心的定然還是作爲丈夫的秦非。阿若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她若是認準了一件事,縱然是天神下界也休想攔住她。秦非也是無可奈何。他沒有說出來,並不代表心裡不在意。但是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也不可能把阿若再趕回雍國,與其責怪秦非,還不如想想怎麼保護她母子周全。”
荊草垂下了頭。
秦非替荊草打圓場,道:“這件事,我的確有着不可推脫的責任。小草也是關心則亂。不過阿若可不是一般的弱女子,她向來懂得應該怎麼保護自己,一定不會有事的。”
項重華也道:“是啊。阿若的聰慧可是出了名的。許多人都說,如果有人比秦非聰明的話,這個人一定是杜若。何況能對付女人的也只有女人。有了我們的阿若,那個魏夫人自然也就不值一哂了。”
荊草勉強笑笑,正欲舉杯,便聽門口有人道:“啊呦呦,幾天不見,咱們的儲君可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秦非向着門口就狂奔而去。
荊草雙眼一亮,也欲起身相迎,但轉念一想,還是沒有站起來,默默地喝了一杯酒。
秦非扶着杜若緩緩走了回來,笑得合不攏嘴,卻埋怨道:“你也太過任性。我不過是發了幾句牢騷,你怎麼就當真了”
杜若白了他一眼,道:“誰叫你那麼沒出息,連一個女人都搞不定”
項重華的目光卻始終有意無意地從杜若身邊的幾個侍女身上掃過,似乎在尋找着什麼人。
孫哲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向杜若道:“怎麼沒有見秦柔姑娘”
杜若笑道:“剛見了面不先問我,倒是先問阿柔。當心我告訴你家阿嫂,說你惦記着我家阿柔。”
孫哲嚇得忙擺手道:“這可使不得”
秦非扶着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道:“你不是說後天才能到萬樂城嗎怎麼今晚就來了”
杜若一雙妙目滴溜溜一轉,笑道:“我擔心劉羲緯在途中暗算我們,所以故意把出行時間提前了兩天。幹什麼這麼在意我多會兒到,莫非,你們這裡藏了個大美人,怕我撞見不成”
秦非正要說話,便聽得一個極爲動人的聲音從傳來,道:“這是妾做的烤魚,請各位嚐嚐。”
杜若擡頭一看,便見到一個身材絕頂曼妙、面容至極的絕色美女端着一盤烤魚,嫋嫋而來。
杜若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去,狠狠瞪着秦非。
秦非忙解釋道:“不是我”
杜若又看向孫哲,孫哲也連忙澄清。
若邪已經腰肢款擺地走到了項重華身邊。看到桌邊平白多了一個絕色美人,若邪也有些錯愕,但她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將烤魚放在桌面上,向杜若行了一禮,微笑道:“妾昨夜剛夢到了院中牡丹盛開,今日便有如此美麗的佳人來訪。若邪幸何如之。”
若邪笑道:“好甜的一張嘴。”向荊草道:“恭喜你啊,小草”
荊草望望若邪又看看杜若,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
項重華飲了一口酒,平靜地道:“她是我新納的侍妾若邪。若邪,這位就是秦先生的夫人杜若。”
杜若錯愕地瞪着項重華,道:“你,你竟然娶了別的女人”
秦非忙拽她的袖子,小聲道:“你趕了幾天的路,也該休息休息了。我們走吧。”
杜若一把甩開他,豁然站起身子,向項重華大聲呵斥道:“你喜歡息雅,爲了她遲遲不肯接受阿柔,我理解你,也敬重你。但這個女人算是怎麼回事難道阿柔多年癡心的等待和付出,還不如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嗎”
項重華面無表情地又爲自己滿斟了一杯酒,放在脣邊,卻忽然被酒嗆住,捂着胸口一陣咳嗽。
若邪忙一面替他輕輕捶背,一面連聲溫柔地詢問道:“你沒事吧,項郎”
項重華卻越咳越痛苦,連眼睛都不敢擡一下。
秦柔站在門口,愣愣地看着動作親密的若邪和項重華,神情蕭索地如同剛淋過一場大雨,也像被迎頭澆了一桶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