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道:“回滇部太遠。我即使離開了雍王宮,也放心不下儲君。他,畢竟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願意陪你找一處山明水秀之地,朝看日出,晚賞煙霞。”
杜若嘆了一口氣,道:“你跟我說實話。重華不肯娶秦柔,是不是也是因爲怕你擁權過重?”
秦非點頭道:“你真聰明。其實,他這樣做也是對我的一種保護。儲君也已經意識到,給我的權力越大,我們之間的距離也就會越疏遠。他一直想和我像從前一樣親密,但也明白這並不可能。”
杜若道:“怪不得你對他辜負秦柔之事並未有所反應。”
秦非道:“我只希望秦柔能早日想開。我寧願她斷情絕愛,也不希望她爲儲君癡戀終身。”
杜若道:“難道,他們就真的不可能了嗎?”
秦非嘆了口氣,道:“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他站起身,將杜若擁進懷裡,道:“我和你說了這麼多,你也應該明白如何處理自己的立場了吧?”
杜若也有些黯然,道:“明白了。”
秦非道:“你能不能幫上忙併不要緊,只要別再惹着儲君就行。”
杜若笑道:“能對付女人的自然只有女人,你就放心好了。我雖會敬重項重華,但並不代表我不再把他當成朋友。給朋友辦事,自然應該盡力而爲。”
秦非道:“魏夫人可是連我們的帖子都不看一眼,你能有什麼辦法讓我們有機會和她長談?”
杜若神秘地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計。不過,你們都得乖乖聽我指揮。”
魏起一腳剛踏出大門,便立即回頭張望,確定身後沒有人跟蹤後,才迅速跑到前邊的拐角處後的樹蔭裡。
一輛馬車恰好經過,車簾掀起,伸出一隻纖白耀眼的手。
馬車匆匆離開,魏起已不見了蹤跡,只留下一陣飛塵。
小杏扒在門後,看得一清二楚。她略一遲疑,悄悄跟在了馬車後頭。
魏起見車裡坐的人竟然是項重華的愛妾——若邪,十分訝然,道:“怎麼是你來接我的?儲君呢?”
若邪道:“儲君正好有事,秦先生在陪着他 ,一會兒就來 。孫大哥正好也出去了,儲君不放心其他人,所以讓妾來接城主。”說着遞給了
魏起一杯茶,道:“這種滇部運來的茶葉在北地非常少見,味道更是妙不可言。請城主嚐嚐。”
魏起接過正欲一飲而盡,望望精緻的茶具,又看看含笑凝睇的若邪,垂下頭小小抿了一口,點頭讚道:“好茶。”
若邪微笑着從座位下提出一小壺酒,道:“這是雍國的佳釀,城主可願試試?”
魏起本來就愛酒不愛茶,聽得此言自然喜上眉梢,道:“有勞!”
若邪待他喝完第一杯,又主動斟滿。
魏起咂嘴道:“這似乎不是雍宮裡的酒吧?”
若邪一愣,道:“您能嘗得出來?”
魏起得意道:“我平生最愛酒,列國的酒幾乎嚐了個遍,這些見識還是有的。”
若邪慚愧道:“請城主恕罪。這酒其實是妾自己從萬樂城買來的。”
魏起道:“這是怎麼回事?”
若邪垂頭道:“因爲妾覺得,您似乎很不喜愛飲茶,可又不能違背儲君的囑咐,所以……請您不要告訴儲君。”
魏起嘆道:“能有這麼一個溫柔解人的佳人相伴,儲君真是好福氣啊!”
若邪柔聲道:“城主何須羨慕他人?誰人不知您的夫人不僅是城裡的頭號美人,更是不讓鬚眉的女英雄,和英雄蓋世的城主堪稱天作之合。妾不過是蒲柳弱質,哪裡能及得上她半分?”
魏起又飲了一杯酒,嘆道:“論長相,她的確沒的說,武藝嘛,她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惜……”他忽然臉色一變,道:“你說我們不會被跟蹤吧?”
若邪笑道:“怎麼會?城主太多心了。”
魏起拍着胸口道:“可我這心裡怎麼這麼不安?”
若邪道:“要不我叫車先停停,您好下去看看?”
魏起忙道:“不必了!”他猶豫許久,才小聲道:“可否請你替我看一眼?”
若邪笑道:“遵命。”她掀起窗簾,美目緩緩從街上掃過。
小杏連忙挽住了路邊的一個婦人的胳膊,裝成是買菜回家的路人。
若邪的目光從她身上輕輕掠過,微微一笑,放下簾子,向魏起道:“請城主放心。並無人跟蹤我們。”
魏起長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就好。”
若邪又遞給他一杯酒。
魏起道:“儲君這次見我到底是想做什麼?爲什麼要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若邪道:“儲君得了一口寶劍,想邀城主共同賞玩。他害怕此事會傳到魏夫人耳朵裡。”她頓了頓,接着道:“魏夫人本來就對儲君和城主結交頗有微詞,若是她知道儲君送寶劍給您,豈不是……”
魏起長嘆一聲,道:“的確如此。儲君真是心細體貼,連這些都替我想到了。”
若邪淺淺一笑,瞬間無限風情。看得魏起也不由得小鹿亂撞,忙低下了頭。
若邪卻依然盯着他不放,柔聲道:“魏城主每日日理萬機,一定很累吧?”
魏起紅着臉道:“還,還好。”
若邪笑道:“累了就該休息。時間還早,您何不先小憩一會兒?”
魏起道:“可,可是……”
若邪眨眼道:“您難道不困?”
魏起道:“不,不困……”
“困”字剛出口,他已經倒在了座位上,鼾聲大起。
車子行至一處華麗的樓房前,停了下來。小杏施展輕功,跳到十幾丈外的一間較低的房頂上,俯下了身子,但見車裡走出一個身材纖細嫋娜的紫衣女子,在房屋的門上敲了三下。
大門打開,從中走出幾個濃妝豔抹的妖豔女子,從車裡擁着魏起便進了大門。
小杏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從房頂上栽到地上。她顧不得多想,扭身跳回地面,便向魏府狂奔。
魏夫人正在院中指導長子孟昶槍法,聞得小杏的腳步,手指一挫,便將長槍收回了背後。
小杏氣喘吁吁地跑到院子門口,看見孟昶也在,硬生生把話又吞了回去。
魏夫人將長槍往地上一磕,罵道:“你這鬼丫頭死哪兒去了! 皜兒和若雪把褥子都尿溼了,你也不管。若不是小淼發現得早,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你是不是想脫皮了!”
孟昶拉着她的袖子,嘟囔道:“娘,我也要去找姨姨。”
小杏立即接口道:“快去吧!淼姑娘在花園西面的廂房裡。”
魏夫人瞪眼道:“我還沒發話,你怎麼就替我做決定了?”
孟昶立刻剎住步子,怯生生地看着魏夫人,又是不是地偷瞄一眼小杏,巴望着小杏能替自己求情。魏夫人自然知道他心裡面打的是什麼主意,一張俏臉含威,不怒自威,嚇得孟昶立即低下了頭,看着自己的鞋子。
小杏急得直冒汗,她自幼就跟着魏夫人,兩人名爲主僕,實際上就和親姐妹一般。她見到向來忠厚老實的魏起竟然背叛自己最親的魏夫人,心裡自然是又急又氣,恨不得立即把實情告知矇在鼓裡的魏夫人。可她又無法在孟昶面前言說其父與其他女子鬼混之事,只能心裡面乾着急。
魏夫人看了小杏一眼,心裡也意識到她定然有要緊的事情想告訴自己,卻礙於孟昶,不便開口。
魏夫人轉向孟昶,吩咐道:“你去找姨姨吧。不許搗亂,更不許欺負弟弟妹妹!”
孟昶立即歡呼雀躍地向花園跑去了。
魏夫人道:“我把昶兒打發走了。說吧,究竟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把你急成這樣?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就把你掛起來給昶兒當箭靶。”
小杏道:“城主他,他和……”
魏夫人道:“他又和雍國的儲君喝酒去了是不是?每次我都裝着看不見,你們還真當我不知道嗎?”
小杏急道:“不,不是那個儲君。城主他鬼鬼祟祟出了門,和一個女人跑了!”
魏夫人如遭雷擊,道:“什麼!”
小杏道:“您是不知道那個女人有多妖!我雖也是個女人,但看到她骨頭也要酥半截。還有她那小腰,走起來一搖一擺的,風騷得不得了。您猜他們去了哪裡?”
魏夫人臉上的肌肉已經在微微顫抖,道:“去了哪裡?”
小杏兩眼左右一掃,湊近魏夫人耳畔,低聲道:“春曉樓。”
抵在地上的長槍驟然穿裂了石磚,入地數寸。
小杏望着四分五裂的厚實的青石板,嚥了口唾沫,道:“夫人,您還好吧?”
魏夫人氣得渾身發抖,道:“好,很好……”
小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魏夫人咬牙切齒道:“備車!”
小杏道:“可是……”
魏夫人吼道:“又怎麼了!”
小杏嚇得幾乎跳起,道:“夫人您畢竟是城主夫人,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去青樓,豈不是明擺着告訴人家城主偷腥了嗎?”
魏夫人閉上雙目,深吸一口氣,道:“那你說怎麼辦!”
小杏道:“不如我們換上男裝。夫人您身材高大,旁人一定看不出來。”
魏夫人道:“你去準備。一定要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