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盼一聲尖叫,險些暈了過去。院子裡一下衝出五個便裝男子,齊刷刷地亮出雪白的利刃。吳不爲把手裡的重劍還給項重華,道:“看來此人果然是個聾子。”
項重華皺眉道:“雖說小心點沒有壞處,但你下手也太狠了點。”
吳不爲聳肩道:“不來真格的,怎麼能試出真假?”
那幾個便裝男子見吳不爲等人不但出手傷人,還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不禁怒火中燒。
爲首的最高大的男子叫道:“爾等何人,竟敢在郢陽君的院子裡撒野!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吳不爲掃了他一眼,道:“你見過哪個敵人叫站住就站住,叫束手就擒就繳械投降的?這種廢話說着也不嫌累嗎?”
爲首的男子氣急,又找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得道:“好,你動手吧!”
吳不爲灑然一笑道:“你讓我動手我就偏偏不動手。”頭一縮,身子一偏,讓過刀刃,狠狠地撞到他的腰眼上。
其他四個人見頭兒被撞在地上,一人伸手抄劍,一人反腕拔刀,一人提槍,一人奮拳撲來。
吳不爲飛起一腳,狠狠地踢向用拳人的腕上,那人手腕刺痛難忍,捂着手縮起了身子。吳不爲的腳尖從他的胳膊點到了肩頭,又在他的頭上蹬腳借力,猛然竄起。其餘三人架過來的利刃撲了個空,但招數已經用老,想要變招也來不及了。吳不爲倏然踢到了用槍人的大迎穴上,剛一落地便足尖一勾、一展,將另一人的白刃黏在腳上,格開了另一個人的長劍。持劍人只覺手中兵刃像被磁石吸了過去一般,想抓也抓不住,只得放手,赤手空拳向吳不爲撲過去,不料吳不爲如遊蛇一般竄了開來,使他愣是衝向了剛纔用刀的人,兩人撞在一起,雙雙倒地。
轉眼之間,五人竟然全部倒在地上。馬叔和顧盼盼全瞧得傻了眼,連發抖都幾乎忘了。
吳不爲雙手始終環在胸前,落葉般回到地上,道:“你們說這裡是郢陽君的宅邸,他現在在哪裡?”
只聽擊掌聲從屋裡傳出,一個身形瘦長、目光炯炯的俊朗男子一面拍手,一面走過來道:“弄夠讓如此身手不凡的英雄親自來訪,羲緯幸何如之。”
倒了一地的便衣侍衛掙扎着爬起,道:“君上小心,這些人……”
劉羲緯擺手道:“你們下去吧。他們應該就是霜月提到的壯士。”
幾個侍衛顯然對主子言聽計從,乖乖地相互攙扶着退下。馬叔和顧盼盼回過神來,上前行禮。
劉羲緯闊步上前,舉目向三人微微一掃,目光停在項重華身上,道:“不知幾位壯士怎樣稱呼?”
項重華揖手爲禮道:“在下華重。”
秦非也行禮道:“在下秦非。”
吳不爲大大咧咧地道:“我叫吳不爲。”
劉羲緯拱手道:“勞煩幾位不遠千里送還寶玉,羲緯不勝感激。”
秦非道:“蝃蝀非同小可,我們爲了護送它險些搭上了性命。在確認閣下是郢陽君之前,請恕我們無法將寶石交出。”
劉羲緯含笑地點點頭道:“不愧是霜月看中的人。可否把盒子給我?”
項重華沉思道:“寶石就裝在盒子裡,現在取出,焉知閣下會不會忽然來奪?”
劉羲緯讚道:“說得好。若是壯士輕易將寶石取出,羲緯反而要竊自看輕幾位了。”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項重華,道:“裝有寶石的錦盒雖然只是普通的青龍山錦盒,但錦盒塗層上卻用了特殊的藥粉。閣下將此瓶中的藥液倒幾滴上去,便會出現和霜月給你們的金葉子上一樣的標示。當然,若是不放心,你們可以回到客棧試過以後再來。”
秦非思索了一會兒,向吳不爲點點頭。吳不爲從劉羲緯手裡拿過瓶子,查看過後遞給秦非。項重華和吳不爲分別護在他兩側,由他把藥水滴在錦盒之上,盒蓋果然立即呈現出一隻小小的飛騰的鳳凰。
秦非將瓶子與錦盒一起雙手遞給劉羲緯,行禮道:“草民秦非參見郢陽君。”錦盒打開,蝃蝀寶石的光輝立即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項重華猶豫了片刻,也跟着跪拜下去。
劉羲緯把兩人攙扶起,又拉過吳不爲道:“寶石雖然珍貴,但怎麼能和三位相比?”對顧盼盼道:“備車回府。”
吳不爲躲開他的手,淡淡道:“我只是順路護送朋友,沒有爲別人賣命的打算。”
顧盼盼向馬叔連比帶劃,叫他準備車馬,喜滋滋地對劉羲緯道:“我給君上帶來了這兩寶貝,君上要怎樣獎我?”
劉羲緯笑了一下,掃了一眼她手中的茶花,道:“就免了你私自折花的罪過好了。”項重華和秦非均暗歎他眼力非凡。
顧盼盼吐了吐舌頭道:“馬叔當好車伕就行了,何必親自拾掇那些馬匹?弄得渾身臭烘烘的。君上真小氣,出來尋訪連個像話點的小廝也不帶。人家一開開門就恰好看到了滿身馬糞臭味的馬叔,好丟人。”
劉羲緯道:“馬叔若是不親力親爲,哪裡能熟知馬兒的脾性?就是因爲這股鑽勁兒,他的御馬之術纔可以祁國無雙。”
顧盼盼抿嘴笑道:“可惜現在他受了傷,再好的馬術也使不出了。”說完偷偷瞄了吳不爲一眼。
吳不爲淡淡道:“剛敲完門就有聾子開門,未免有些奇怪。若不小心,我哪裡能活到現在?”
顧盼盼叫道:“還不是因爲某人把門踢得都快掉下來了?馬叔正好路過門口,若是還不察覺有人在敲門纔不正常呢!”
吳不爲不理她,向劉羲緯道:“聽說你身邊叫霜月的那個婢女失蹤了數月,不知現在可有什麼線索?”
顧盼盼插嘴道:“你還說對霜月沒意思?”
吳不爲冷冷瞪了她一眼,她立即閉上嘴。
劉羲緯蹙眉道:“霜月是我最信任的心腹,她的失蹤令我也非常苦悶。我發動了不少手下去找,但均一無所獲。最麻煩的是,除了最後的來信以外,她什麼消息也沒有留下。”
吳不爲道:“她信上可具體說要去哪裡嗎?”
劉羲緯搖搖頭道:“霜月只說有私事,遲些回來。其他的沒怎麼提。”吳不爲點點頭,又開始沉默不語。
馬叔包紮好了傷口,備好車馬。他換過一件嶄新的衣裳,渾身的馬糞氣一掃而光,反而散發着濃濃的香味。
項重華忍不住湊過去聞了聞,驚訝得合不攏嘴。
劉羲緯解釋道:“他衣衫上薰的香是我們祁國特產的一種香草,對污穢氣味最爲有效。但此香氣過於濃烈、失於輕浮,不適合富貴人家使用,所以在其他國家並不常見。”
項重華道:“祁國花草之繁多茂盛,他國實在難以企及。也怪不得白虎門的總壇要設在此處。”
劉羲緯笑道:“也不見得人人喜愛這裡的水土。原本是祁人的竹先生便是由祁國遷到了陳國。不過陳國確實適合栽培竹子。聽說青龍山的紫竹現在長勢要比在祁國時好得多。”
項重華道:“竹先生也是祁人嗎?”
劉羲緯的眼中流露出自豪之色道:“不止是竹先生,就連那失蹤的玄隱先生也是祁人,後來才遷到翼國的。”他嘆了一口氣,無奈笑道:“祁國雖然人傑地靈,卻沒有能留住他們。”
秦非道:“不知玄隱先生當初爲了何事纔到翼國的?”
劉羲緯道:“他的獨女愛上了翼人。他一則不放心,二則弟子稀少也覺得寂寞,就追過去了。天下四大名門的掌門雖然各有所長,玄隱先生卻絕對獨佔翹楚。他不但對自己嚴格要求,選拔弟子更是萬里挑一。選來選去,最後跟在身邊的似乎只有兩人而已。說來真是可惜,自從他失蹤以後,朱雀門獨有的玄術也因此失傳。”
項重華和秦非幾度推卻,還是被拉着和劉羲緯共乘一車。吳不爲待他們安全成功抵達了府邸,對劉羲緯道:“君上可有快馬借我一用?”
劉羲緯道:“吳壯士看上哪匹,隨意取走即可,我叫馬叔……”
吳不爲叫聲“多謝”,不等他說完便把拉車的一匹快馬解開騎上奔了出去。
劉羲緯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向面面相覷的下人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快準備酒席爲兩位貴客接風洗塵!”親自領着項重華和秦非自正門向會客宴廳走去。
劉羲緯的府邸佈置簡樸,連下人的衣着也均用粗布,很少見綢緞,酒宴自然也較爲簡單。
劉羲緯笑道:“祁國人最尊崇的並不是龍,而是鳳凰。雖然後來漸漸學其他國君,用龍作爲君主象徵,但王子的宅邸裡普遍標誌還是形態各異的鳳凰。你們只要出示霜月給的金葉子,別人就會明白你們是我的人。”
項重華道:“那太子呢?也是用鳳凰嗎?”
劉羲緯笑得有些尷尬,道:“按規矩,一般王子使用七色鳳凰,而太子則使用九色鳳凰。但是,現在的太子似乎更喜歡龍。”
秦非忙打了個哈哈將話題岔開,一個俏婢抱着一束插在瓶裡的茶花雙手奉上,行禮道:“奴婢已按着君上吩咐,將田獵用的衣衫箭具準備完畢。”
劉羲緯道:“替兩位先生也準備一套。”仔細看了看茶花,道:“今天的花很好,裁剪也很別緻。快點給陸美人送去吧。以後低於這個標準的花寧願不買,千萬不可以圖便宜。”
俏婢道:“柳姬那裡還要繼續照應嗎?”
劉羲緯道:“一定不可懈怠。人人均知頂紅踩白,卻不知世事難料。今日的落魄麻雀誰能保證明朝不會飛上枝頭?對於那些失寵的美人姬妾,千萬不要怠慢。對得寵的也不能巴結得顯露痕跡。一切均在一個度字。霜月不在,能靠得住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俏婢垂首道:“多謝君上賞識,奴婢一定不負所托。”
劉羲緯道:“很好。這一切你都要親自去做,本君會吩咐賬房將你的月錢增加一倍。記着,此事不要宣揚。”
俏婢又行了一禮,方自退下。
劉羲緯道:“兩位不會怪本君在酒宴上掃興吧?”
秦非道:“君上不避諱我等乃是對我等的信任,請允許我等敬君上一杯。”
劉羲緯微笑着飲盡,道:“兩位也聽到了,半月後父王要舉行一場田獵大典。所有王子都可帶家臣參加。羲緯自作主張,想要帶兩位過去。當然,若是兩位不願意完全可以拒絕。”
項重華道:“君上帶我等前去乃是看得起我們。只是我二人初來祁國,對於祁宮規矩不是很熟悉。”
劉羲緯道:“這倒沒有什麼關係。兩位均是聰明人,那些規矩還不是一學就會?”正說着,一個侍衛從門外進來,到劉羲緯旁邊耳語了幾句。劉羲緯面色沉重地擺擺手讓他下去,獨自滿酌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項重華道:“君上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