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重華灑然一笑,道:“杜若可真是瞎操心。秦非的女兒怎麼可能嫁不出去,實在不行,我就把兒子送給她做女婿。”
秦柔道:“你願意送,人家可未必願意收。孩子剛出生沒幾天,馮克便按照當地風俗,請人來給他們卜卦。那算命先生說月兒命格貴極,頗有可能成爲中宮之主。結果杜若當場就不樂意了,還說寧願讓月兒跟個江湖遊俠浪蕩天涯,也不願她和王室有瓜葛。”
項重華苦笑道:“就衝着秦非,這兩個孩子縱使不和王室結親,也會和望族子女成婚。阿若這可是給秦非出難題了。”
三人來到杜若的臥房,但見秦非一手一個嬰兒,正擠眉弄眼地逗孩子。
杜若一面繡着小花肚兜,一面罵道:“齜牙咧嘴得像什麼樣子,一會兒嚇哭了他們,又得我哄,”
秦非瞪眼道:“我秦非的孩子豈是那麼容易就被嚇到的,”
杜若將針往頭皮上蹭了蹭,搖頭道:“月兒長得像你,我就認了。只望她性子別像你,否則我可真要發愁她能不能嫁出去了。”
秦非叫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的長相怎麼了,想當初我扮成女子,不知有多少師兄師弟爭着搶着巴結我呢,”
項重華笑着走了進來,道:“沒想到我們的秦非還有這等癖好,回頭我一定送你一套女裝,看看你扮成女人究竟有多美。”
杜若驚喜道:“儲君,”
項重華從秦非懷裡抱過孩子,端詳了半天,道:“仲兒的確和阿若很像,尤其是這個鼻頭和下巴。月兒嘛,雖然像秦非的地方多,但一雙眼睛卻頗似阿若,將來保準是個美人。”
杜若道:“儲君你可別誇她父子了,你看秦非那個樣子,再誇就要上天了。”
秦非道:“我的閨女就是漂亮,我這個當爹的不得意也不行。”
項重華道:“喂,你說你扮女人是怎麼回事,”
秦非臉一紅,道:“我隨口瞎說,哄老婆的。”
秦柔眨了眨眼,道:“是嗎,”
項重華來了興趣,向秦柔道:“沒想到秦非的閱歷這麼精彩。快說來聽聽,”
秦柔“噗嗤”一笑,道:“哥哥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經常生病,師尊給他占卜,說是衝撞了邪神,要扮成女孩子的樣子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化解。那段日子,他便整日穿着我的衣裙,扎着辮子,漂亮得不得了。有幾個新入門的師弟還真把他當成了女孩子,爲了和他坐在一起,還打了好幾架。其中一個翼國的世家少爺還天天替他掂書袋,給他帶好吃的。”
項重華頗爲欽佩地看了滿臉通紅的秦非一眼,向秦柔道:“後來呢,”
秦柔忍住笑道:“後來,四十九天過後,秦非恢復了男裝,那羣男孩子們這才發現自己上了當,合夥把他打了一頓。那個少爺更是大受打擊,乾脆退了學。”
項重華用胳膊肘碰了碰秦非,笑道:“你可真是天生的謀臣,一有機會,連美人計都敢施。”
秦非紅着臉叫道:“我又沒有勾引誰, 他們不辨男女關我什麼事, ”
項重華和若邪、秦柔都大笑起來,杜若更是笑彎了腰。
馮克的夫人掀開簾子進到屋裡,向項重華和秦非行禮後,道:“晚宴已準備妥當,儲君想在哪裡用膳,”
若邪拉着項重華的手,笑道:“妾最近新學了一樣小菜,想先做給儲君嚐嚐。您可願意來妾的屋裡用膳嗎,”
項重華有些爲難,道:“人家馮夫人都已經備好了晚飯,我們不去總不合適吧,”
馮克的夫人忙賠笑道:“不礙事的。若邪姑娘心靈手巧,自然遠比我等粗人懂得照顧人。儲君和姑娘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若邪向秦柔道:“今日妾親自下廚,就不麻煩秦姑娘照料了。”
秦柔望了望項重華,道:“我得去看看嫂嫂的蔘湯好了沒有,就不打擾二位了。秦柔告退。”便出了房間。
若邪向項重華小聲道:“我們也回去好不好,秦先生這麼久沒回來,一定也想和妻兒單獨聚一聚。”
項重華點點頭,向秦非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若邪拉着項重華的手回了自己的別院,兩人溫存一番後,若邪便出去烹飪食材,直到半個時辰後才喚項重華用膳。
項重華望着滿桌的佳餚小菜,不由讚歎道:“沒想到你的廚藝這麼好。以後我若是吃膩了御膳房的菜,就去你那裡換換口味。”
若邪道:“聽說秦姑娘的廚藝也不錯,是不是,”
項重華笑道:“她,我第一次吃她做的菜,差點給吐了。你見過誰用下水煮湯,不剝洗就扔進鍋裡的,她還真就那麼做了。我當時就想,這姑娘是怎麼活了這麼大的,”言畢向桌中的老鴨菌湯伸出銀箸。
若邪不動聲色,道:“我這道老鴨菌湯,正是和她學的。連馮府的廚娘都對她的手藝讚不絕口。看來,秦姑娘爲了做個賢妻良母,還真是頗費了一番心思呢。”
項重華把銀箸收了回來,道:“她做飯那麼難吃,改一改也應該。”
若邪道:“那也得有一個值得她去改變的人。”
項重華放下銀箸,道:“你怎麼又和她過不去了,”
若邪扭轉身子,道:“沒有。我只是和自己過不去。”
項重華扳住她的肩膀,讓她正對着自己,道:“秦柔跟我出生入死那麼多年,作爲好友,我關心她也是應該的。”
若邪咬着嘴脣道:“我說你不應該了嗎,你倆是生死之交,怎是我這個萍水相逢比得上的,”
項重華握着她的手,道:“你看你,又說氣話。你跟着我的時間雖不長,但也陪我經歷了不少患難。你在我心裡的位置,絕非常人可比的。”
若邪道:“那我和秦柔誰在你心裡更重要,”
項重華微一怔,微笑道:“都重要。你是我最寵愛的女人,而她則是我的紅顏知己。”
若邪將手抽回來,淡淡道:“若沒有我,她這個紅顏知己早晚會成爲你的新寵。”
項重華蹙眉道:“我已經答應過你。你難道就這麼不信我,”
若邪伸出雙臂,抱住他的脖子,將頭貼在他的胸口,道:“重華,如果你只能在我和秦柔間選一個,你會選誰,”
項重華拼命抑制住自己漸漸紊亂的心跳,道:“我不是已經選擇了嗎,”
若邪將頭與他的心口貼得更緊,道:“那是我逼你的,不能算數。而且,你不要她,並不代表你不愛她。”
項重華知道騙不過若邪,道:“我……我……我其實,希望你們都做我的……不過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
若邪顫聲道:“那如果我和她之間只能有一個活着留在你身邊,你希望是誰,”
項重華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劇烈的震動一下一下衝擊着若邪的耳膜。
四周死一般的安靜,彷彿連時間都已駐足不前,靜待着項重華的答案。
項重華的喉頭發乾,道:“你們女人怎麼總是拿不可能的事情作假設,”
若邪道:“就是因爲不可能,人們纔可以放心大膽地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答案。”
項重華閉目嘶聲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已經習慣了她在我身邊,可你,我又怎能捨得你……”
若邪嘴角牽起一絲滿足的微笑,道:“原來你也真的不知道答案。不過,能聽到你說捨不得我,我已滿足了。”
項重華只覺脖子一陣輕鬆,睜眼一看,卻見若邪的雙手已經鬆了開來,緩緩垂落。她癡癡地望着項重華,緩緩閉上了噙着淚水的眼,一道烏黑的濃血從嘴角一路蜿蜒,暈染了領口的紫緞。
項重華悲嘯一聲,迅速點住了她周身十幾處穴位,拼命地搖着她的肩膀,叫道:“若邪,若邪,你醒醒,不要嚇我,”
若邪如同睡熟了一般,任他千呼萬喚,也紋絲不動。
項重華托起若邪,衝出房屋,直奔秦非的臥室。秦非正在爲若邪佩戴玉簪,被破門而入的項重華嚇了一大跳,玉簪脫手落地,碎成兩截。
項重華直衝向秦非,差點栽到他的身上,嘴裡不住喊到:“救救她,救救若邪,”
秦非見到昏迷不醒的若邪也頗爲驚訝,二話不說,立即將兩個孩子放在搖籃裡,將若邪放在榻上,爲她號脈診斷。
項重華看着他不斷緊蹙的眉頭,顫聲道:“怎麼樣,”
秦非沒有說話,吩咐杜若取出銀針,開始施針。項重華在一邊坐立不安,急得團團轉。
半個時辰後,秦非終於停止行鍼,將銀針一根根收回藥箱裡。
項重華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道:“怎麼樣了,”
秦非搖頭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毒。既不循經,又不順脈,完全是肆意而行,毫無規律。若非你用內力控住她的要穴,她恐怕……”
項重華見秦非也毫無頭緒,心中更加緊張,連聲催促地問道:“這,這到底是什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