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船果然不一會兒便行出暗礁處,梅源島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白玉般的石階奇蹟般出現在風雪的帳幕中,拾階而上後便正式來到島中。
只見四處皆是一片晶瑩的雪白,碧色的瓦片和金色的匾交相呼應在一片梅與雪的隱掩裡,閃耀着耀眼而不失素雅的光澤。
再行一會兒,便出現了一片頗爲壯觀的梅林,奇怪的是,梅花雖然比旁處更加嬌豔,卻在寒風之中巋然不動,靠近一瞧,才發現這裡的梅花竟然只是畫在壁上的舟青圖畫,只是委實太過逼真,竟如真實一般。就連那白雲縹緲間的幾隻仙鶴都呼之欲出,似乎時刻都欲引吭長唳、破壁飛出。
李慕梅見衆人一片錯愕,笑着解釋道:“這裡的梅花今年開得不好,所以便換上了丹青壁畫,讓各位見笑了。”
項重華驚愕道:“難道這梅源島中只要梅花不開,就要換上梅花的壁畫不成?”
李慕梅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即使是炎炎夏季,梅源島上也處處是梅花。”
秦非不禁嘆氣道:“聞說李將軍愛梅癡梅,果然名不虛傳。這想必也是爲了令堂梅公主吧?此等癡情真是感天動地、催人淚下!”
李慕梅聽到自己的母親也有些黯然,緩緩道:“其實家母雖然名爲梅依,但喜愛梅花卻是嫁給父親之後的事情。不過她似乎也十分享受和父親一起並肩賞梅。父親睹物思人也在情理之中。”
項重華不禁也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嘆了一口氣道:“其實家母也極爲喜愛梅花。而且,明日便是她老人家的生辰。”
李慕梅先是一驚,後苦笑道:“這可真巧,家母的忌日也在明日。每年一到家母的忌日,家父便會採集最好的梅花,邀請衆多親朋好友來島上賞梅。”
項重華知道李賁也是自幼喪母而不受父親喜愛,提起亡母便是提到了他的傷心事,心裡一酸,忙岔開話題道:“李府梅花果然皆是一等一的珍品。不瞞您說,在下起初還頗爲自信,現在一見到貴府的梅花,卻頗有些自慚形穢。少主覺得我們的梅花如何,可否能入大將軍的眼呢?”
李慕梅笑道:“放心吧!你們的梅花可是家父欽點的良品,否則也不會辛苦你們親自送到島上來。對了,幾位的姓名還沒有請教。”
項重華道:“少主喚小人陶大就行。這位是我的弟弟陶甲。“
秦非向李慕梅拱手道:“以後還得請少主多多照應。”
李慕梅笑道:“家父雖然是衆人口裡的猛將,私下卻極爲平易近人。你們不必緊張。”
項重華忙行禮道:“將軍恩典在下感激不盡。”
李慕梅將衆人帶到住處,道:“聽說你們的碧雪寒梅頗爲嬌貴,所有還得請你們多多費心纔是。只要東西好,以後每年我李府都會向你們購買大量的梅花。我還得去陪客人,各位請便。”臨行時復又轉身道:“還有一件事你們千萬要記住。這個梅源島處處皆可去,但惟獨島中心的惜梅園可是萬萬去不得的。萬一叫家父知道了,縱然是我也難保你們的性命。”
項重華忙躬身道:“謹遵少主吩咐。”
李慕梅道:“有什麼需要就儘管跟下人說,不用客氣。你們舟船勞累,快快休息吧。”言畢和衆僕從離開。
項重華嘆了一口氣,坐下道:“若非萬不得已,我真不想騙慕梅。”
秦非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畢竟可是要偷他老子的兵法秘籍。李慕梅那小子又一向腦子不清楚,一個衝動就把咱們全賣了。”
項重華忍俊不禁道:“你怎麼跟李慕梅這樣過不去!你兩人一個是我自幼一起長大的發小,一個是我的生死之交,叫我站在哪一邊纔好?”
秦非笑道:“開個玩笑而已。不過李慕梅剛見你時那個眼神可真把我嚇得半死。這些天我們最好不要和李賁正面接觸。你的容貌和聲音雖然變了,但身材和氣質舉動卻難以改變。李賁終歸算是你的熟人,眼力也絕對比李慕梅強,若是被他當場看出來什麼破綻,可就糟糕了。”
項重華臉色忽變,道:“有人來了。”
果然不出一會兒,李府管家推門而入,向項重華拱手道:“這位應該可是主事的陶先生?”
項重華忙還禮道:“正是在下。”
管家道:“我家老爺正在看你們送來的梅花,想要向先生請教幾個問題。可否請先生隨我來一下呢?”
項重華心裡一凜然,與秦非對視一眼。
秦非笑着對管家道:“看您老人家如此氣質,恐怕也是一等一的行家,而大將軍定然更非等閒。”
管家不禁面露得色道:“莫說是我家將軍,就是島上隨便一個小僕也不比一般的花商遜色。我當年也是憑了一身栽花修樹的本事纔在這裡做了管家。”
秦非忙迎合道:“能將如此一大片島嶼侍弄得像人間仙境,這等巧技只有真正慧心手巧的人才可能擁有,大將軍真乃慧眼識人的伯樂。我家大哥雖然主事,但照料梅花的卻一直是小人。我大哥若被大將軍問住了,豈不是掃了將軍他老人家的興?不如讓小人替大哥前去如何?”
管家笑得眼角都堆起了皺紋,道:“小哥真是伶俐。我手下的人若有你這十分之一,我也不用天天愁眉苦臉。你能跟過去自然沒問題,不過大將軍卻是點名要見你家掌事的。你們兄弟還是一起前去吧。”
秦非忙作揖道:“多謝您照顧。”悄悄塞給其一片金子,道:“我們兄弟還沒來得及收拾,這灰頭土臉的只怕要突兀了將軍,可否容我們換身衣裳……”
管家擺手道:“這個自然可以。不過你們可得快點!大將軍可是撇下了一衆大人物等着你們呢。”
項重華和秦非連聲稱謝。待其出去後,項重華小聲道:“李賁這是什麼用意,莫非看出了什麼破綻?”
秦非道:“他見都沒見到我們,去哪裡懷疑?你別自己嚇唬自己,這樣自亂陣腳反而會讓人生疑。”
項重華苦笑道:“我跟慕梅都被李賁嚇慣了,一見他就緊張得一塌糊塗。雖然我不喜歡李賁,但他的戰神之名絕對不虛。”
秦非道:“你們就是太把他當神,纔會那麼容易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我記得有好幾次的戰役都是他利用對方的恐懼輕易破了對方的士氣,結果不戰而勝。那些不畏懼他的將領,反而能多撐一陣。”
項重華道:“也就只是多撐一陣,到頭來還不是被他打得丟盔卸甲,連老孃都不認得了?”
秦非嘆了口氣道:“真不知道你們小時候是怎樣被他收拾成這副慫樣的!”
外邊的管家有些着急,扯着嗓子喊到:“你們好了沒有?”
項重華一面快速地將腰帶束好,並在靴子裡藏上一把匕首,一邊道:“這就好!”對秦非道:“來不及多想了,咱們隨機應變吧。”
秦非道:“你儘量少說話,一切儘管交給我。”
兩人隨着管家穿過幾個長廊,過了兩條小橋終於到了李賁的書房。房門打開,只見李賁正在背身負手欣賞項重華送來的梅花。
管家快步輕聲走到他跟前,行禮道:“稟告將軍,陶氏兄弟已到。”
李賁緩緩轉過身子,向項重華和秦非掃了幾個來回,目光停在項重華身上,淡淡道:“你就是管事的陶大?”
項重華感覺臉上肌肉從嘴角一路僵到了眼角耳際,硬着頭皮行了個禮,小聲道:“正是,正是小人。”
李賁的目中似乎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晗首將下巴轉向秦非。秦非只覺他一雙虎目似乎能將自己看得通透一般,渾身不自在,上前也行了個禮,道:“小人陶甲參見大將軍。”
李賁道:“我記得只喚了陶大來,陶甲怎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