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將他的鬢髮打溼,英挺的眉微微皺着,滿是沉鬱的隱憂,卻終究,只化爲這平淡一句。
莫名地,晨露打了個冷戰,世界在這昏暗混沌的黎明裡,瞬間失去了華採。皇帝眼中的溫暖,此時看來,只覺得刺目無比。
京城
孫銘以侍衛服混過西華門後,早有接應之人,將他一直帶到瞿雲跟前。
“瞿統領,聖意如何?”孫銘雖然木訥,但並不呆傻,張口便急急問起了關鍵。
“皇上的意思,是讓我等放手去做。”瞿雲靜靜望着窗外的大雨,漫然說道。
“既然如此,我就要大動干戈了!”
孫銘眼中波光閃動,面上帶出幾分森然狂怒,與他平日裡決然不同,“這羣老爺們向來敲骨吸髓,如今既然觸動了龍之逆鱗,少不得要一一清理。”
瞿雲瞧着他偶露崢嶸,知道這位軍旅出身的駙馬,已然動了真怒。
孫銘繼續道:“然後便是靜王,他若是洶家安分,我敬他是親王之尊,他若仍有什麼異樣的心思,那便要請宗人府請他過府一敘了。”
瞿雲靜靜聽完,接口道:“將軍如此作爲,若是靜王反噬,又該如何?”
孫銘看他神情,知道他亦有保留,於是問道:“瞿統領,你的意思是……”
“此時主君出征在外,若是多生事端,恐怕變生肘腋。靜王,他可不是良善之輩啊!”
瞿雲胸有成竹,看着孫銘眼中閃過怒意,知道他心有不甘,於是笑道:“當然,我等雖然不才,也要讓靜王知道一下,什麼是切膚之痛!”
孫銘因這一句,豁然開朗,眼前一亮,接着便暢快大笑,“妙哉此言,當浮一大白!”
“可惜宮中規制,不得飲酒,否則定要和將軍一醉方休!”
瞿雲眉間微有倦意,卻更顯儒雅自在。這些日子,他一人承擔大梁,雖然遊刃有餘,卻終是有千鈞重壓之感。
他的目光,越過巍峨宮牆,飛向遙遠的西北。
在那寒苦紛亂的戰場上,那兩人,現在究竟如何呢?
他禁不住有些擔憂,心中卻暗笑,果然老了啊!
“瞿統領?”孫銘見他有些出神,疑惑道。
“我在想,皇上他們,究竟如何了……前線的節略一天天地報上來,卻是僵持不進,真讓人擔心。”
孫銘凝神一想,也不無憂慮,他再也無心閒談,起身告辭。
他安然混出了西華門,一路疾馳回到大營,點了得用親信的將士,一路浩簜,來到了靜王府前。
他讓將士們協地待命,自己入內求見。
靜王綸巾儒袍,一派士子的安然飄逸,他見了孫銘,並不驚慌,只是笑着調侃:“駙馬今日夫威大盛啊!”
“王爺說笑了!”
孫銘並不跟他逗儎,肅然道:“末將接到密報,那些韃靼刺客又是蠢蠢欲動,要對王爺有所不利。末將身負京畿治安重責,不得不慎重。即日起,會有麾下精銳將士駐守於您府上,不便之處,請王爺多多包涵。”
靜王含笑聽完,並沒有如他想象的大怒,只是輕鬆地揮了揮摺扇,“這些刺客既然想要孤王腦袋,少不得請將軍多費心了!”
孫銘一時張口結舌,他本以爲會遭到斥責抗拒,卻不料靜王安之若素,居然接受了他的安排。
難道他願意自縛手腳?
孫銘凝視着靜王沉靜的笑容,百思不得其解。
西北的清晨,仍有些清冷,淡淡的露華揮散在空中,落於草葉間,晶瑩剔透,宛如傳說中暗夜悲泣的鮫人之淚。
這般晶瑩姣美,不過幾刻,便會再度化爲虛空,彷彿從未在這世上存在過。
天邊仍有淡淡霧氣,卻不能遮蔽旭日,它冉冉升起,萬物在這一刻,驀然甦醒過來。
皇帝雖然1夜未眠,卻從幼時騎射,打熬得好筋骨,在榻上小憩片刻,便又是精神奕奕。
他正欲擊鼓升帳,一道蒼白縹緲的身影出現在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