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將軍過獎……”
晨露將辰樓中的手下孛於身後,卻不止步,繼續向前。
“怎麼……娘娘有閒心看我清理門戶?”周浚目中光芒奇異,諷笑道。
“請恕我唐突,此人乃是您的愛將,亦是令愛唯一鍾情之人。我答應過她,要護他周全,絕不食言。”
晨露聲音不大,在空曠獄中聽來,卻是決然清晰。
她話音未落,竟是長劍出鞘,劍光凜然飛涌,瞬間已近人身前。
彷彿迫不及待會聚主人眉目的怒意,劍光如雪一般,截斷塵世所有的旖旎,決然凌厲。
那鋒芒幾乎是閃至眼前,連風都帶着灼熱的疼痛,周浚爲這不符合她年齡的老辣森然暗自吃驚,卻更不願示弱,身形猛縮,間不容髮間,已然避讓開去。
那長劍由詭異角度一閃,竟復殺至眼前,他一避再讓,一腳凌空已是踏上階梯。
眼看無路可退,周浚飛身而上,如浮雲一般到了地面之上。
他一愕之下,才知自己中計,正要返身,那柄古意盎然,卻又光華無上的太阿寶劍,竟也如蛇信一般追蹤而至。
晨露心繫獄中的兩人,劍招以快見意,一時竟讓周浚無從下手,但他畢竟是修爲高深,一番決戰之後,便不再手忙腳亂。
不能再拖延了……
晨露微一咬牙,水袖輕抖,一片璀璨已極的光幕,在黑暗中煥發無窮。
無數瑩光颯然浮空,有如鮫人珠淚,星星點點地閃爍,由水袖中飛出。
這萬千光華,幕天蔽月而來,每一針,每一尖,都計天外游龍,紛飛瑩亮之下,又有無數詭變。
有如萬千繁花一起綻放,閃着炫目冷光的無數細針,在夜空中搖曳直下,如星辰密雨一般。
周浚躲閃不及,千鈞一髮間,反手扯下斗篷,迎着針幕纏綿而上。
他腕力沉着,全憑一個“巧”字,竟能如意婉轉,內力之深,可見一斑。
晨露微微一笑,力貫指間,那千萬細針驀然崩直,將斗篷刺出無數小孔,終是破裂而出。
周浚面色大變,如煙塵一般一退十丈,才堪堪躲過了蜂窩似的慘狀,他眼中閃着莫名的光芒,眉間輕顫,低喝道:“且住!”
那萬千細針並未收斂,隨着淡淡月華飄搖直追,周浚閃身避讓,森然道:“莫要逼人太甚……你手中之物非同小可,怎敢重現世間?”
細針組成的流光華幕,在瞬間收攏起來,光芒聚集後,重又回到袖中,晨露深深看向他。
“你見過它?”
“三十年前,那場潼關大捷……”周浚沉浸在回憶中,緩緩說道。
晨露的手不爲察覺地一顫,“那麼,你也見過它的主人?”
“當然!”
周浚鄭重道:“那段被抹殺的過往,雖然不載史冊,當年親眼目睹的將士,又有幾個可以忘記?”
他擡眼看向晨露,目光不復冷厲,“你是林宸的傳人嗎?”
晨露不答,絞緊的手指,微微有些發白。
“若你果真與她有淵源,便該知曉,這朝廷皇家負她很多……你又爲何要爲皇帝所用?”他說到後來,目光炯炯,手握長劍,尖銳質問道。
晨露望着他,良久,才反問:“將軍和皇室有隙……是爲了被韃靼擄走的那位姑娘?”
周浚怒不可遏,冷哼道:“那小畜生爲了救人,將這些都嫉了出來!!”
他拂袖欲走,卻聽身後一聲清音:“且慢!”
“將軍,我非有意窺人隱私……只是——我們人同此心!!”
她說到最後一句,已是心神激簜,多少年的不甘和怨恨,如同裂冰破堤一般,在心中洶涌。
周浚愕然回身,但見她素衣如雪,曼然惆悵間,一道颯爽英氣,悽烈沖天。
他若有所悟地笑了,也不追究自己女兒與愛將的叛離,轉身離去。
夜風中,只留下一句,“有事來我京城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