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面上淡淡,並無半分自矜。閒談間,提到湘貴人終於得見親顏,不禁又是欷歔:“姐妹們都離家好幾載了吧……”
衆嬪妃都是黯然,她們的家人雖然幾月探視一次,可終究離家太久,頗爲思念。
“姐妹們不似我這等孤苦伶仃,都有長輩在堂,我打算啓奏皇上,讓大家都能歸寧省親。”
一陣低呼從席上紛起,衆人又驚又喜,疑在夢中。
有人歡喜過後,不免疑惑:晨妃真有這等能力,能勸服皇帝嗎?
晨露看在眼裡,並不再說,只是問了問在座幾人家中的情況:母親身體可好,父親兄長任職襲爵,有幾個弟妹等等。
衆人見她問起家人官職,無不抖擻精神鄭重以告。晨露暗中記下,道:“說起來都是帝家親眷,皇上若能照顧一二,也是好事。”
她這若有若無的一句,讓嬪妃們在瞬間眼睛一亮。
這可是夢寐以求的好事啊!
半日閒談後,衆人起身辭去,楊寶林卻有意走在最後,目光微微示意。
“寶林姐姐你且留一下,齊妃的身後事,我要請教一二呢!”晨露不動聲色地找了個理由,將她留下。
“寶林,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楊寶林咬一咬牙,鄭重跪下道:“娘娘,我們幾人實在過不得了!!”
她細咬銀牙,花容慘淡,珠淚撲簌而下,已是哭得梨花帶雨。
“你有什麼委屈,快起來說話!”
晨露微微示意,一旁的澗清便將她輕輕攙起,勸慰道:“寶林娘娘有什麼冤屈,不妨跟我家主子細說,有她做主呢!”
楊寶林抽噎着,這才說出了原委。
原來她居於雲慶宮南側殿,素來與齊妃交好,是齊妃一黨中的心腹,她性格活潑爽朗,在宮中人緣也不錯。
誰料齊妃忽然薨了,樹倒猢猻散,她們這些依附於齊妃的便驀然間沒了庇護,只能自嘆命苦。
天有旦夕禍福,這也罷了,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雲蘿仗着皇后的寵愛,居然欺到人頭上了!
楊寶林說到此處,黯然嘆息道:“也怪我當初性子急,當年她還是一介婢女時,齊妃要遣她去浣衣局,我在旁冷笑着說了一句,這等狐媚欺主的,就該打了攆出去……”
晨露當初也是雲慶宮中一員,一聽便是心中雪亮,道:“你那時刺了她一句,也難怪她耿耿於懷。”
楊寶林又是低泣,“她若是要報仇,只管來找我便是,可她仗着皇后娘娘撐腰,居然到雲慶宮來耀武揚威,說要讓我們全宮上下都知道她的厲害……”
她偷偷瞥了眼晨露,哽咽道:“她還說,皇后將把雲慶宮賜給她,不會容許那等低賤草莽前來鳩佔鵲巢。”
晨露心中冷笑,面上絲毫沒有怒意,只是淡淡道:“小人得勢,自古如此,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楊寶林扶着小几,又是顫巍巍跪下道:“我們雲慶宮現下無人主掌,只得任憑欺凌,臣妾斗膽,請娘娘儘快搬入,我等纔有主心骨啊!”
晨露微一沉吟,笑道:“這都是皇上的決定,我等怎好乾涉?不過,雲貴人也鬧得太不像話了,我定要提點她一二。”
“全憑娘娘做主了。”
送走了楊寶林,已是傍晚時分,歸巢的鳥雀在窗外輕輕呢喃,楊柳翠碧在晚風中飄搖,驅走了暑氣,只剩下淡淡花香縈繞。
晨露折下一枝柳條,在纖纖素手中把玩,編折。
“你看楊寶林的話,有幾分真假?”她問澗清道。
“楊寶林不是蠢人,她該知道搬弄是非會有什麼後果……所以,雲貴人定是那般詆譭過您,她才能理直氣壯地來告狀。”
晨露撫弄着青翠柳葉,安詳淺笑道:“雲蘿之所以有恃無恐,是因爲有皇后在後撐腰,而皇后,不過是把她當做試探的棋子,壞了,隨時可以換過。”
她眼中沒有嘲笑,只是憐憫和無奈。
“我若是要在宮中立威,倒是可以拿她來殺雞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