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瞥了他一眼,道:“地上潮氣大,仔細膝蓋疼……先起來吧。”
靜王這才起身,一時覺得膝蓋痠麻,有些踉蹌,太后指了圓凳給他,想起方纔所說,眉宇間又是一陣陰霾。
她埋怨道:“你既然知道,就該早來稟了我,如今他這麼一攪,皇帝對林家的猜忌,只會更深!”
“母后請恕我直言……”
靜王從容一笑,眸光幽幽,如鬼火般閃爍不定,“皇兄雖然仁孝,對林家卻一直頗爲忌憚,只要雲、燕二州一日在林家手上,他便一日不能安寢。既然如此,又怎麼能抑制他的猜疑呢?”
太后微微頷首,靜王於是繼續道:“其實皇兄心中也清楚,母后和舅舅並不是連聲並氣的,但打斷骨頭連着筋,他實在放心不下……如今舅舅若是染指安平二王的封邑,皇兄纔要倚仗您呢!”
太后目光幽閃,一陣風吹過,鮫珠紗將她的面容遮住,昏暗中,也看不見她的神色。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是讓我做黃雀,是嗎?”
“母后聖明。”
太后輕嘆一聲,“聽了你的話,如同醍醐灌頂……只是皇帝總是我身上的肉,如今母子相疑,到這等田地實在是……”
她欷歔着,將面上浮動的鮫珠紗帳撩起,重以金鉤挽住,躊躇間,已拿定了主意。
“先依你說的吧……孃家和兒子,本來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幫哪個都不是……”
靜王看她面帶倦容,於是識相地告退。他走出大殿,行至廊下,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沸騰快意,禁不住想暢快大笑。
但他畢竟在宮中浸潤已深,勉強斂住了,只是微微綻出一抹得意笑容。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話確實不假,可黃雀卻不知道,它身後,仍有彈弓靜候……”
宮中忙着搜索平王和刺客,亂了好幾個時辰,皇帝奔波於太和殿與乾清宮之間,又遣人去幾個重臣家中慰問。他們無一倖免都被暴徒襲擊,好在家丁護院衆多,賊人又是隨意爲之,是以除了受些驚嚇並無大礙。
瞿雲率領其餘侍衛,在宮中上下搜索,一絲一毫也不放過。他雖然心知肚明,平王已被高手救走,但宮中驟生大變,於情於理都不能有任何懈怠。
一番細搜之下,仍然無果,皇帝怒氣內斂,也不發作,只是眼神漠然,如臨深淵,讓周圍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乾清宮中,皇帝聽了瞿雲的後續彙報,不喜不怒。
他望了望冉冉西落的日頭,聽着窗外有些單薄的蟬鳴,放下手中的綠玉斗,任由老君眉的銀針在其中上下翻騰,也沒有就脣的意思。
他望了望玉簾外那酷熱的氣韻,意興闌珊地勉強喝了一口,起身道:“到神武門前看看吧!”
侍從們面面相覷都不敢言語。皇帝的脾氣,他們素來深知,一言既出絕不收回,可是如今大亂方止,外間不知有多麼兇險,若有個歹人隱匿伺機,他們就是有九條命也逃不過這滔天大禍。
一言九鼎之下,皇帝也不乘輦輿,率了幾個心腹,連同苦勸跟隨的侍從,一行人迤迤邐邐到了神武門前。
原本莊嚴肅穆的神武門前,已是氣象大變,剛經歷過一場惡戰,門樓下丟棄了許多染着血漬和汗水的盔甲雜物,侍衛們華麗耀目的明光甲,也被拋在一旁,它們變得烏黑,映着紫褐的血跡蜿蜒獰惡,昭示出主人的九死一生。
門樓下的陰影裡,郭升已是精神大好,他一刻也閒不住,正在口說手比地跟增援的侍衛同僚們講述着當時的兇險情景。
“我們當時已經筋疲力盡了,小爺我一想,這一百多斤,就要交代在這兒了,很有些捨不得,但是爲聖上盡忠,我老爹大約也不會怪罪……他只我這一根獨苗,怕是我老郭家要斷後了——你別急啊,我這往下說了——這時就見那些賊人的雲梯連連翻倒,有快爬上的,也中箭跌下去了。我探頭一望,就見晨妃娘娘白衣輕騎,正帶着大隊人馬增援而來……娘娘那箭射得真準,上次那韃靼可汗,就是被她一箭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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