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洛謹一進門就看到了桌上的茶，一眼認出那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極品君山銀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的孃親是隻會喝茶不會沏，玉兒則很少喝茶，一般喝的都是白開水。結果這兩個人，一個不懂茶藝，一個雖懂卻嫌麻煩，竟然就這麼直接泡了他的君山銀針，那是要用泉水煮了才能品嚐的好吧？慕容公子爲好茶的遇人不淑默哀一番，還沒來得及問有沒有剩下，就被孃親一句話罵得莫名其妙。皺眉道：“娘，到底怎麼了？”到底要說什麼還得把玉兒支走呢？
“你還問我？你這個傻小子！”慕容夫人小聲喝道，“你怎麼連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虧得你還是什麼第一公子呢。我問你，這個玉兒，你確定他是個男的嗎？”
慕容洛謹嘴邊泛起一抹苦澀笑意，心中卻稍稍放下心來，還好孃親不是一力反對要過來斥責玉兒，他也很希望玉兒是個女孩子啊，只是……
“娘，我確定。當初玉兒到軍營時受了傷，我讓御醫王平給他把過脈，的確是……”慕容洛謹輕聲道，“而且我試探過他的手下，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玉兒是個女子。”那些手下看他的眼神頗爲曖昧，甚至還旁敲側擊地問他們誰上誰下，他當時巧妙遮掩過去，卻被窘得以後寧肯翻牆都不與那個無憂碰面了。
“御醫王平？”慕容夫人皺了皺眉，“你不是說玉兒的醫術比他厲害嗎？瞞過他也不是不可能嘛。那些手下明明沒一個貼身伺候的，怎麼就能這麼肯定呢？”
“這……”慕容洛謹疑惑了，心中竄起小小的火苗，玉兒的確不喜別人近身，甚至身邊三尺之內都不會有人，他都是最親密的了也沒多少接觸，難道真的是爲了隱瞞身份？
“這什麼這？”慕容夫人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對慕容洛謹道，“我怎麼看玉兒都不像男人，哪有男人長成這個樣子的？看那氣質也不像。總之你找個機會確認一下，要不來山莊裡泡溫泉也行。記得千萬別辜負你孃的一番苦心啊知不知道？”
泡溫泉？他也很想啊。慕容洛懂看着自己孃親熱切的眼神，悄悄汗顏了下，都懷疑別人是女子了還鼓勵自己兒子和人家一起泡溫泉，孃親你還真是，彪悍。
“娘，這樣不好吧？”慕容公子小聲道，嘴角掛着一抹無奈的笑意。
“有什麼不好的？”慕容夫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悲憤之色，“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笨兒子呢？要是男人，看了就看了，有什麼大不了的？要是女人，那你就對人家負責把人娶回來嘛。你不是說你們兩情相悅嗎？哪來這麼多顧慮？難不成你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那，要是不是女子呢？”慕容洛謹問道，聲音中帶着三分小心，三分試探。
“你這個傻小子！”慕容夫人又罵了一句，戳了戳他的額頭，“娘還是那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娘是不會說什麼的。你爹那邊，我會跟他慢慢說的。”
“娘——”慕容洛謹感激地喚了一聲，有這樣的孃親，真好。
門外腳步聲傳來，慕容夫人小聲道：“好了別傻了，玉兒就來了，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你記得幹萬再確認一次知道嗎！”
“知道了，娘。只是，”慕容洛謹恢到優雅高貴的公子形象，說道，“娘，你如果不願意叫玉兒‘東方’，叫他‘阿玉’就可以了，他的師姐就是這麼叫他的。”玉兒只能是他一個人的專屬稱呼。
慕容夫人愕然，這個死小子！還真是跟他老爹一個德性！正要罵兩句，見東方玉推門而入，笑道：“東方你來了，不巧我有點事，就先回去了。你們倆慢慢品茶，互相瞭解瞭解。”快走到門口時突然回身道：“對了，什麼時候有時間了就到慕容山莊來，反正離得不遠。我們山莊的溫泉很不錯，多泡泡對皮膚很好的哦。”說罷對東方玉眨眨眼睛，留下一個曖昧的眼神，也不等她回答，轉身儀態優雅地款款離開。
唉，誰沒有年少輕狂非君不可的時候呢？只希望他們將來不要互相傷害到就好了。
東方玉汗毛悄悄豎起，這感覺好詭異啊，就像相親時媒人把男女雙方領到一處後提前退場，還不忘交代他們“互相瞭解”一樣。難道這位慕容夫人看出什麼了？她應該沒表現出什麼異常吧？
放下茶具，轉頭就見慕容洛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笑非笑，表情惑人，心臟不爭氣地砰砰跳了幾聲，暗恨自己怎麼就這麼點出息。深呼吸兩次，說道：“你今天突然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慕容洛謹臉色沉了沉，目光哀怨，拖長了聲音道：“玉兒——，沒事就不能過來看看你嗎？”這個小傢伙！本以爲除夕夜時他那麼感動還答應了陪自己過年，兩人之間的關係突飛猛進，哪知道這幾天下來玉兒除了看自己的眼光有點不同外，還是那個冷冰冰的樣子，讓他好生挫敗。唉，前路漫漫啊。
只是他不能像孃親說的那樣試探玉兒！如果玉兒真的是女子還好，可萬一不是，依玉兒這多疑謹慎的性子肯定以爲自己之前說的不畏世俗不過是玩笑之語，恐怕一怒之下再也不會理他了。事關玉兒的心，他冒不起這個險。
倘若玉兒真的有所隱瞞，那他也願意等，等到“他”願意對他敞開心扉，親口告訴他一切。玉兒是個面冷心善之人，他就捧一顆真心在他面前，還怕換不來玉兒的真心嗎？
要是真換不來……慕容洛謹眼眸黯了黯閃過一抹堅決之色，他綁也要把這個小傢伙綁在身邊！
東方玉看慕容洛謹這個疑似撒嬌的樣子，想到慕容夫人的話，忍不住一笑：“我還不知道，堂堂慕容公子，小時候竟然爬到樹上下不來呢，還……”
“停！”慕容洛謹制止了東方玉即將出口的話，平靜地道，“本公子當時才三歲，能爬上去就不錯了。”雖然後來被迫在樹上待了好半天又哭了一通鼻子有點丟人……但是他當時真的還小！
想到孃親不知來了多久，抖出了他幼年時多少糗事，慕容公子心中怨念無限，對自己孃親的感激之情已經消散殆盡。決定了！以後不能讓孃親單獨見玉兒，太危險了。
急於轉移話題的慕容公子從袖中取出兩張精美的請柬，也不賣關子，直接道：“這次我過來找你，是二皇子送了請帖，請了朝中一些人今天下午申時到萬花樓一敘。我就直接給你拿過來了。”
“萬花樓？”東方玉打開請柬一看，說的是爲了答謝軍中幾個將領給他打分高保住了一府美嬌娥，所以特別設宴感謝請務必賞光云云。蹙眉道，“我還以爲他會選在迎春苑呢。”
迎春苑是她們的地盤，一直是阿靈在幕後指揮，阿青在明面上負責，規模不太大，但也有聲有色，堪稱盛城第一風月場所。裡面歌舞表演很出彩，姑娘們也多是賣藝不賣身，琴棋書畫各有所長，自然比一般的青樓楚館高檔不少。平日裡不少文人雅士和朝中大臣都喜歡去，軒轅昊天就是迎春苑的常客，貢獻了不少銀子。
但比之萬花樓就大大遜色了。如果說迎春苑是第一風月場，萬花樓就是頭號銷金窟，兼妓院、賭場和拍賣場於一體，據東方玉所知，還有一個地下錢莊，涉及到黑市上的各種勢力。萬花樓的勢力在這二十年間飛快壯大，自然惹來不少人眼紅，其中不乏江湖和朝廷上的各色人物，但還是躲過了一次又一次風波平平穩穩走到了今天，不能不讓人佩服那個神秘樓主的手段。
東方玉心中思量，萬花樓的主人是誰她不感興趣，只是南宮絕和萬花樓關係匪淺，那個賭場中就有不少他的人，甚至安排進去的暗線曾傳回消息，地下錢莊有大半握在南宮絕手上，連那個樓主都要忌憚三分。她曾潛進去偷偷查探卻沒什麼結果，如今正好有人邀請，怎麼能辜負別人一番好意呢？出了什麼事也有人擋在前面嘛。
思及此，東方玉淺淺一笑，眸子中透出興味和狡黠，好似盯上了獵物的狐狸。
慕容洛謹看她這樣子，明白她心裡又在打什麼主意，優雅地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說道：“萬花樓是帝都最大的銷金之所，這次請在這裡，估計要花費二皇子不少銀子了。要去嗎玉兒？”說罷喝了口茶，嗯，還不錯，雖然沒有用泉水煮，可也是玉兒親手泡的，當然差不到哪裡去。
眯起眼睛細細品茶的某人，完全忘記了自己平日裡對茶的要求有多高，自顧自品得愜意。
“當然要去。”東方玉挑眉一笑，花軒轅昊天的銀子啊，那可真不能客氣！只是不知道這二皇子被她敲詐了十萬兩之後還能拿得出多少錢，就他那點棒祿嗎？東方玉雙眼微眯，這次的萬花樓之行，還真是值得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