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子,我有話要和你說。”歐陽元青的話語裡帶着幾分懇求。
孤希將莫尋雁往屋裡輕輕一推,“主子,還是屬下去吧。”
孤希隨即走了出去,將樹屋的門掩了起來。她飛身下地的時候忍不住暗笑,看來這呆子清醒後和以前也沒什麼區別,還是隻知道黏着主子不放。
“雁子,你真的沒事?爲何看上去這麼疲憊?”歐陽元青直視着莫尋雁。
“我沒事,你想多了,施針總是有些傷神,休息一下就好了。”莫尋雁淡淡應着,總不能在他一個男人面前說自己的小日子來了吧。不過,她的淡漠,讓歐陽元青有些失落。
不是不知道莫尋雁清冷,可平素他癡傻的時候,莫尋雁再清冷,也不會拒絕他的示好,甚至有些寵着他,偶爾還會被他逗笑。可今日從他醒來開始,他明顯感覺到莫尋雁在疏遠他,在暗暗拉大和他的距離。
“雁子,你爲我施針受累了,過來躺會兒吧。你的臉色不太好。”壓着心中的失落,歐陽元青挪了挪身子,給莫尋雁留出半個牀榻的位置。
“不必了,我坐坐就是,畢竟……”莫尋雁沒有上前。
“雁子是想說,畢竟男女授受不親,是麼?”歐陽元青眼裡閃過一絲傷色,語調也變成了他最常用的委屈調調,“可你我早就同牀共枕了數年,此時躺在一起有何不可?”
“那時不一樣……”莫尋雁突然覺得歐陽元青是個磨人精,他明明已經甦醒,此番還和以往一樣故作委屈,怎麼聽怎麼像在撒嬌。
“難道雁子想說,若我依然是傻子,你就沒有任何忌諱?所以,雁子還是更喜歡傻一點的我?不如,我直接從這樹上再摔下去好了,只要我傻了,雁子就不會捨得扔下我,會一直陪着我。”歐陽元青看着莫尋雁,說得無比認真。
莫尋雁只覺得頭大,這人怎麼還和傻的時候一樣愛撒嬌?而且,爲何他如今這撒嬌的樣子看上去竟和那蘇妃更像了?眉眼中居然生生看出幾分嫵媚來!
“再摔一次,你傻啊?”莫尋雁擡眼看着歐陽元青,話語有些冷,“你要是想再摔一次,我也攔不住,但能不能活就誰也不知了。若你真的摔傻了,摔殘了,三年期限一到,我只管送你回宮,自然有人照顧你。”
“我……”歐陽元青突然又用雙手抱住頭,一副難受的樣子。
莫尋雁心裡一滯,疾步上前走到牀榻邊,抓過他的手腕,“怎麼?又疼了?”
沒想到歐陽元青反手將她一抓,跌坐牀上,直接將她帶入自己的懷裡,“雁子,我知道你關心我。”
“放手!”莫尋雁的臉一下就冷了。
“不放!”歐陽元青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我讓你放手!”莫尋雁狠狠掙扎,可已十八歲的的歐陽元青已經是成年男子,不但比她高出半個頭,身子強健碩後力氣也大了,被他圈在懷裡,她如何能掙脫?
“雁子,別生氣好麼?我只是想讓你躺下歇一歇。這些年爲了照顧我,你已經很辛苦了,我不想你太累。”見莫尋雁動了氣,歐陽元青放開了手,神色黯淡,“我是說笑的,這幾年苦了你,我怎麼會故意再摔傷,讓你受累呢?”
莫尋雁坐起身子,沉着臉就欲起身,歐陽元青一把拉住她,“雁子,對不起,我不該騙你,不要生氣了,好麼?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自己一醒來,恢復了正常,你卻再不理我……”
“太子殿下多慮了,尋雁沒有生氣。”莫尋雁已經收斂了情緒,低垂着眼眸,話語裡沒有任何感情,“照顧殿下是尋雁的責任。待回到京城,等待殿下的人很多,想和殿下在一起的人也很多……”
“雁子,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歐陽元青抱着莫尋雁,聲音有些顫抖,“我只知道,你是父皇指給我的太子妃,是我要迎娶的妻子。我也只知道,在我瘋癲癡傻的時候,是你對我不離不棄。我只想要你陪着我,和以前一樣陪着我,還把我當你的阿元,不行麼?”
莫尋雁聞言一滯,久久沒有說話。
從一開始接近歐陽元青,到現在的一路陪伴,她都有自己的目的,並未想過要和他真的產生感情。自己當初既然主動選擇了他,斷沒有在他恢復後離去放手的可能。太子妃,纔是自己接近歐陽離辰的最佳身份,也才能爲自己的復仇,外祖的復國做最好的掩飾。
可他清醒後如此表露心跡,這讓莫尋雁始料未及。心中有些觸動,更多的卻是從未有過的不知所措。
不知怎的,想起了清風閣傳來的消息裡,那一直等着他回京的孟含薇,皇后的侄女,左相府的嫡女,他的青梅竹馬,那原本才該是太子妃的女子,在他心裡又算什麼?
他對自己只是日久生情麼?還是隻是感激?待回到京城,面對孟含薇,他又會如何?自己又該如何?
這幾年的相伴,彼此相依爲命,要說心中一點不在意,那是假的。就算是“鈴鐺”,相伴三年,也會產生感情,更何況是人?
只是,莫尋雁很清楚,他動情與否不重要,自己絕不能動情,否則日後如何復仇?不過,自己真的只是把他當作復仇路上的棋子麼?那爲何面對他的表白,自己也會心跳如鼓?
從未經歷過情事的莫尋雁哪裡知曉自己此刻對歐陽元青是什麼感覺,她只覺得應該逃離,唯恐自己和這樣的他相對會遺失初心,更怕自己也會因爲相伴數年的習慣而對他動情。她在心中不斷告誡自己,離他遠點!
一時之間,莫尋雁心中百轉千回,各種念頭來回涌動,良久,她擡起頭看着歐陽元青,眼中似乎帶着某種情緒,“你貴爲太子,怎麼可能是哪一個人的?聽說,早在很久以前,陛下就已經有意將左相的千金指給你做太子妃了……”
“雁子,如果我告訴你,除了你,別的女人我都不稀罕,你信麼?”歐陽元青聞言,臉上涌出些許無奈,但話語卻透着認真,“身爲皇子,親事並沒有那麼自由,可就算最終不得不娶,其他人也不過是太子府的擺設,我在乎的只有你,你纔是我的太子妃。”
“你……”莫尋雁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懷疑。
“在他們的眼裡,我是太子,是殿下,可是,在你眼裡,我是阿元,不是麼?難道,我癡傻的時候,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阿元,我如今醒來,你便放手不要我了?你可知道,我寧願自己不是太子,而是你的阿元!”說話間,歐陽元青將莫尋雁抱得更緊。
在那一刻,當他說出在乎的只有她的時候,莫尋雁心中涌起一絲絲喜悅,這喜悅伴隨着一絲絲甜蜜從心底煥煥漫開,只讓她彷彿在一瞬間將隱居這深山兩載的所有快樂都想了起來,那些讓她情不自禁微笑的點點滴滴,在這一瞬,隨着喜悅,隨着甜蜜,都在心中盪漾。
只是,莫尋雁不知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的感受,她只覺得是自己的計劃實施很順利,歐陽元青當真對自己上了心,這對回京後要做的一切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她在心中暗歎,這幾年的付出倒也值得,至少自己已經得到了歐陽元青的好感和信任。不管他對自己的在意有多少是出自真心,有多少是出自感激,只要他在意就好。
“你是太子,也是阿元。”思量至此,莫尋雁淡淡說了這麼一句,卻當即消除了歐陽元青的鬱結。
“雁子……”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歐陽元青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你剛剛摔傷,雖然沒有傷及骨頭和內腑,但頭部也磕出了血,還需要多休息,多說無益。”莫尋雁打斷他的話,欲扶着他躺下。
“那你陪我。”歐陽元青拉着她不放,“你施針累了,也該歇會兒。”
莫尋雁猶豫片刻,終是和衣躺在了他身旁,和往日不同,雖然被他拉着手,可她的身子再不像往日那般自然放鬆。
歐陽元青知她一時難以接受,可想到她能躺在自己身邊,已經非常滿足,目光溫柔地膠着在她身上,身子主動和她保持了一定距離,兩人之間完全還能再躺下個人。
兩人就這般各自想着心事,直到彼此都閉了眼,呼吸漸漸綿長,一同睡了過去。
晚膳,歐陽元青和莫尋雁是在樹屋裡用的。
晚膳後,歐陽元青沒有像以前那樣鬧着要莫尋雁陪他翻花繩,也沒有吵着要去崖頂看風景,那些癡傻的時候最愛做的事情,他今日都不想做,他只是靠在牀榻邊,靜靜地看着莫尋雁收拾東西。
在牧馬山住了一年多,莫尋雁在山間尋了不少藥材,也自己煉製了不少丹藥,離開之際,她自然要分類帶走。
莫尋雁坐在桌前收着丹藥,她的神情如此專注,彷彿周圍再無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