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很開心?”柳曼槐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壓根不想來。”
“委屈槐兒了。”歐陽英睿緊緊將她攬在懷裡,下巴倚在她肩膀上,說不出的親密,“我知道你覺得無趣,再忍忍,就快結束了。”
“柳小姐,那日哀家問你是否願意在宮中待嫁,如今看來,你怕是不願意了。看你和英睿如膠似漆,怕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分開吧。”高臺上,一直沒有怎麼開口說話的皇太后突然望向兩人。
“多謝皇太后美意,民女還是和王爺在一起的好,太后如今鳳體欠安,民女豈敢打擾。”柳曼槐欠了欠身子,婉言謝絕。
歐陽離辰看着歐陽英睿攬在她腰間的手,眉心突的跳了一下。
“也罷,反正你倆也不過是缺個大婚的形式罷了,哀家也就不多事了,免得英睿說哀家打擾了你們。”皇太后嘴角泛着嘲諷,這是要當衆將二人已有夫妻之實的事情點破。
“多謝太后體諒!本王的確捨不得與槐兒分開。”歐陽英睿一副紈絝公子的形象,攬着柳曼槐,玩着她的纖纖玉指,嘴角噙着一抹妖邪的笑。這分明就是很大方地告訴衆人,這是我的女人,我睡了又如何?我敢當衆承認!
蘇茉香的臉色異常難看。歐陽元青低頭看着酒盞,似要從那酒裡看出點什麼。
“如此,這宴會也就散了吧。哀家也乏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各自回府去,哀家也盼着你們多給哀家添點孫子、重孫子什麼的,圖個熱鬧。”皇太后的眼裡閃過一絲陰鷙,話卻說得和善。
衆人再次揀些吉祥話說了,各自散去。
歐陽英睿明顯感覺到柳曼槐有些沉悶,知道她的性格若是不想說,那就怎麼也問不出什麼,趁她沐浴的時候走了出去,輕聲吩咐華池找人去查一查,宮宴的時候,柳曼槐私下見了誰,都說了什麼。
兩人躺在牀榻上各懷心事,歐陽英睿也不說話,只輕輕揉捏着柳曼槐的手和胳膊,力道不大不小,讓柳曼槐很是舒服。她微闔了眼,半靠在他懷裡,享受着這一刻的靜謐,卻也在問自己,這一切真的只是假象麼?
“槐兒,再過兩日煙雨樓就可以開張了。”不知過了多久,歐陽英睿開了口,聲音不大,帶着幾分催眠的意味,“你找的人我到現在都還沒見到呢。”
“放心,人已經到京城了,只是,你確信要讓她進府?”柳曼槐的尾音輕輕挑了挑。
按照她的要求,這女衣館和煙雨樓相鄰而建,中間隔着一家茶肆一家酒樓,而這幾間鋪面全是歐陽英睿的產業,裡面均有暗室相連,相互照應,非常方便。
她用以坐鎮煙雨樓的女子早在數日前就已經悄悄住進了女衣館,到時候一定能豔蓋羣芳。
“要如何安排,自然是槐兒說了算,我都聽你的。”歐陽英睿放開她的手,順手一拉,與她貼得近了些,“我只是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物,讓你如此寶貝,直到現在也都還藏着不露面。”
男子的氣息溫熱地吹灑在頸項間,冷如碎玉的聲音帶着幾分暗啞,說不出的【媚惑】,柳曼槐心神一緊,心尖上漫開一絲灼熱和刺疼,心中暗咒一聲“妖孽”,定了定心神,“王爺若是這麼迫不及待,那我明日讓夜楓送她進府好了。聽嵐不但美豔,還是個處子,王爺若是喜歡,可以收在身邊……”
“槐兒是要我將她收做外室?”歐陽英睿的聲音高了一些,一股冷意一觸即發。
偏偏柳曼槐今夜有些心不在焉,並未感覺到危險,竟然點了點頭,“煙雨樓開張之後,王爺免不了時時會去,與其找個伶人做幌子,還不如和聽嵐在一起。聽嵐雖然是做媽媽的,但潔身自好,侍奉王爺定會盡心盡力。”
“你就這麼想找個人來侍奉我?”歐陽英睿手臂一緊,身上的怒氣一點一點散了出來,心中積壓已久的猜忌眼看就要爆發。丫頭,你心中到底有沒有我?
“我……”柳曼槐愣了一下,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前一刻,她還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還沒有發覺歐陽英睿已經怒了。就因爲沒頭沒腦地聽了那麼幾句,心裡不舒服就這麼說?還是,自己其實從來就沒有真正信任過他?
“槐兒,你希望自己的夫君妻妾成羣?你希望與其他女人共侍一夫?”歐陽英睿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這……”柳曼槐終於察覺到歐陽英睿的不滿,她聲音一低,“我和你不是在演戲麼?”
“演戲?!”歐陽英睿的情緒徹底爆發,他猛地用力,將柳曼槐的肩膀一扳,讓她面對着自己,俊臉微微有些扭曲,幽暗的鳳眸裡凝結起可以席捲一切的風暴,“你覺得我一直是在和你演戲?”
感覺到男人滔天的怒氣,柳曼槐心中一滯,不敢直視他的鳳眸,“當初答應和你一起回京,我便已經說了,我們只是合作,當不得真……”
“所以,一直以來都是爺自作多情,對麼?”歐陽英睿猛地撐起身子,鐵青着臉,緊緊盯着柳曼槐的雙眼,“或者,你認爲爺如此待你,也只是演戲?所以,你覺得爺可以隨便找個女人侍奉?”
“我……”柳曼槐來不及說話,歐陽英睿也沒有等她回答,翻身下了牀,拿起外衫,走了出去。
柳曼槐呆呆看着那輕輕搖晃的捲簾,心一下空了。
他是不是演戲,自己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只是被偷聽來的那些話亂了心智罷了。
不管他心中是否藏着蘇茉香,歐陽英睿對自己也是用了情的。如果只是利用,如果只是合作,他壓根犯不着求娶自己,壓根沒必要給自己所謂的名分。
若只是需要女人,他手一招,大把的女人會主動送上門來,他何苦像個和尚一樣成日這般守着自己?
正如歐陽元凱所說,歐陽英睿的確不年輕了,二十六歲,很多男子在這個年紀早已有了子嗣,而他,除了那一日的陰差陽錯,除了那一日自己荒唐地找上了他,他連女人都沒碰過。
若不是因爲心中愛着,他又何苦委屈他自己?
他也是正常的男兒,每每擁着自己在懷,他需要多大的毅力去剋制心底叫囂的【語望】?
柳曼槐突然就後悔了,一直以來,他向自己慢慢走來,自己不是推開他就是逃避他,從來沒有告訴他,自己真正的想法。
僅僅因爲忌憚那“情殤”之毒,就這麼掩着自己的心意,讓他無端猜忌,惹他傷心,這樣真的好麼?
柳曼槐愣了片刻,抓起外衫披在身上,也追了出去。
哪裡還有歐陽英睿的身影?
“王妃!”華池見柳曼槐赤腳跑了出來,蹙了下眉,從黑暗中閃了出來。
“王爺呢?”柳曼槐歪頭看着華池。
“屬下不知。”華池搖搖頭,剛纔主子氣呼呼地衝了出來,只說了一句“好好守着王妃”,便一閃不見了人影,他如何知道主子去了哪裡?但看那模樣,想必是氣得不輕,這兩位冤家到底是怎麼了?
柳曼槐眸光一暗,就要往外走,華池慌了,“王妃,你的腳!”
柳曼槐這才注意到自己沒穿繡鞋,轉身回房,又迅速跑了出來,華池不敢說話,只跟在她身後。兩人尋了一圈並未看見歐陽英睿的影子,問了王府大門的護衛,才知道他出府去了。
“王妃,要不屬下差人出去找找?”華池問得小心翼翼。
“不必了。”柳曼槐擺擺手,回了房,呆呆看着牀榻,睡意全無。
一連兩日,歐陽英睿都沒有出現在府中,府裡的氣氛怪怪的,就連阿英,話也少了很多。
柳曼槐自那夜之後,再沒有問過歐陽英睿的行蹤,華池華藏也選擇了沉默。
這兩日因爲煙雨樓的緣故,柳曼槐也很忙,每日都借去女衣館挑選衣衫的機會悄悄潛入煙雨樓,和夜楓書彤聽嵐一起討論佈置。
夜裡回到王府,躺在那牀榻上,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心裡空空的,也澀澀的。臉靠在歐陽英睿平素用的枕頭上,嗅着專屬於他的沉香氣息,柳曼槐眼裡漫起一層水霧。垂下眼簾,拉起錦被,將頭埋了進去。
這日,在一陣陣爆竹聲中,煙雨樓終於開張了!
與其他的紅粉之地不同,這煙雨樓的裝潢淡雅脫俗,姑娘和伶人一個個都清新可人,幾乎沒有沾染什麼脂粉氣息,看上去氣質出衆,宛如仙子,讓人覺得若是能擁進懷裡,那就已經飄飄欲仙。
而當媽媽聽嵐從那樓上一步一步走下來的時候,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滯了。
這女子,漂亮卻不美豔,嫵媚卻不媚俗,清新卻不清冷,舉手擡足都能讓你情不自禁地眼光追隨,一顰一笑都讓你瞬間神魂顛倒。聲如鶯啼,嬌笑柔媚,就這麼看着,就這麼聽着,都覺得渾身骨頭都酥軟了。
而那雙眼睛更是攝人心魄,此刻大膽地凝視着歐陽英睿,朱脣輕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