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他怎樣了?”歐陽元朗遲疑了一下,問起歐陽英睿的情況。如今他對歐陽英睿的感情甚是複雜。他的這位皇叔,是可以徹底顛覆他們所有人命運的人。
“傷得很重,可能會臥牀很長一段時間。”柳曼槐看着無盡的夜色,想到歐陽英睿的傷,話音略顯沉重。
“也許父皇是有不對,可他也是剛剛知曉皇叔的身世。”歐陽元朗遲疑了一下,將實情和盤托出,“父皇也很震驚,他壓根不知道皇叔也是皇祖父的兒子。”
“他不知道?!”柳曼槐擡眼看向歐陽元朗,眼底全是疑惑,“怎麼可能?!”
“真的,我沒有必要騙你。”歐陽元朗苦笑了一下,“這麼多年來,唯一知情的只有皇爺爺和皇祖母。皇爺爺沒有告訴皇叔,是不想皇叔困擾,而皇祖母沒有告訴父皇,何嘗不是一樣?”
“她沒有告訴你父皇,是不想你父皇爲難,若是你父皇知道王爺是他的親兄弟,他還能如此痛下殺手麼 ?”柳曼槐的話極盡嘲諷,“對皇太后來說,皇權比親情重要的多!”
“你誤會了!”雖然知道柳曼槐說的可能是對的,但歐陽元朗卻寧願相信另一種解釋,“皇祖母一生愛慘了皇祖父,她接受不了皇祖父的背叛罷了。她恨皇叔,只是因爲皇叔是皇祖父與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並非是因爲皇叔纔是皇祖父指定的繼位人。”
“你可以這麼想,但我絕不認爲皇太后是這樣善良的人!”柳曼槐脣邊的嘲諷更甚,“就算她恨先帝的背叛,也犯不着恨一個無辜的人吧。何況這天底下的君王有幾個後宮只一個女人呢?難不成當今皇后,也該因爲嫉妒,暗中將你和太子殿下都除掉麼?”
“我們可以選擇很多東西,可是誰又能選擇自己的出生呢?如果可以選擇,我相信王爺寧願自己真的是逸王的兒子,而不是先帝侵犯自己弟媳的私生子。這樣的出生對王爺來說是種恥辱,絕對不是榮耀。”
“所以,逸王爲了不讓他受到傷害,窮盡一生都守護着這個秘密,從未想過要讓他憑藉這樣的身份去坐那把龍椅。如果不是你父皇要趕盡殺絕,我又怎會將這奇恥大辱公佈於衆?”
“你說皇上不知情,不知情就可以這般設計陷害王爺,將他逼上絕路麼?就算皇上不知道王爺是先帝的兒子,那也是他親皇叔的兒子,他們也是兄弟,他怎麼就下得了手?王爺從未想過要奪他的天下,也爲他的天下付出了那麼多,可他卻這樣無情,讓人寒心!”
柳曼槐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歐陽元朗也不知該說什麼,兩人之間陷入難堪的靜默。
半響,歐陽元朗打破沉默,“不管你信不信,我並不想和皇叔成爲敵人,更不想和你成爲敵人。我今夜前來,只是想告訴你,如果可能,帶着皇叔離開京城吧。很多事情,我和你一樣無奈。”
柳曼槐一滯,“你是說,皇上他……”
“不管怎樣,我希望你安好。”歐陽元朗長嘆一聲,轉身離開,他走得很慢,好像唯恐這一轉身,兩人再也回不到從前,夜色中,留下他淡淡的聲音,“太子皇兄此刻還在宮中罰跪,他的心思和我一樣,只願你安好。”
柳曼槐看着歐陽元朗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只覺得彼此之間漸行漸遠,也深刻地領悟到他今夜前來的原因。
歐陽元朗說的沒錯,他也好,歐陽元青也好,都不希望和自己反目爲仇,甚至,他們即使曾經對歐陽英睿頗有微詞,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要與歐陽英睿拔刀相向。
勸自己和歐陽英睿離開,是避免這一切發生的唯一辦法。可是,歐陽英睿這般模樣,如何離開?
柳曼槐邁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回去。
“王妃,你看……”一直在一旁聽兩人對話的華池站了過來。
“華池,府中可有應急的密道?”柳曼槐收回心思,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
“王妃,密道是有,可以一直通向京城外。除了王爺,只有屬下、華藏和星一知道。”
“裡面可有機關?”
“也有。”
“那好,我要你和華藏連夜去將密道檢查一遍,確保裡面的機關全都能用。做好最壞的準備!”柳曼槐說着,從懷裡摸出一個玉瓶,話裡帶着前所未有的狠絕,“將這瓶子裡的毒液抹在那些機關的暗器裡,我要他們有來無回!”
“屬下這就去辦!”華池小心翼翼揣好玉瓶,轉身疾步離開。
柳曼槐回了內室,加緊和司空玉澤討論方子。
不一會兒,馬贇前來,“主子,周文剛纔悄悄溜出來,正準備往水井中投東西,被我阻止了。”
“狐狸的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柳曼槐有種強烈的預感,周文所投的應該是藥,“人呢?控制起來了麼?”
“夜楓和書彤已經將他看起來了,這是他投放的東西,主子請看。”馬贇說着將一個紙包遞了過來。
那是一包無色無味的粉末,柳曼槐和司空玉澤小心翼翼查驗,兩人同時眼睛一亮,對視一眼,開懷一笑,“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馬贇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見他們如此開心,也猜到定是好事。
柳曼槐當即根據這藥粉調整了自己寫下的藥方,馬贇和司空玉澤則進入內室的密室中,將所需的藥材全部送了出來。
“主子,那周文怎麼辦?不審他?”馬贇見柳曼槐整個心思都在搗騰藥材,自己幫不上忙,主動請纓,“要不,屬下去審問他?”
“早猜到他有問題,可此時得先煉藥,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柳曼槐停下來,蹙了下眉,從懷裡摸出一粒丹藥,“這藥喂到他嘴裡,他會痛不欲生。不過,一個時辰後,藥效就會失靈。”
“主子的意思是讓他以爲我們給他服下了毒藥,他爲了要解藥便會吐露實情?”馬贇接了過去。
“但願如此!”柳曼槐又埋下頭去弄藥材,“讓書彤和你一道審問周文,讓夜楓來此助我和司空煉藥。再將阿英喚來。”
“好!”馬贇當即離開。
片刻之後,夜楓趕來,三人配合着將藥材分類和切割。隨後趕到的阿英則守在歐陽英睿的牀榻邊。
“主子,華池華藏呢?若有他們幫忙,這煉藥豈不更快?”夜楓一邊做事,一邊問。
“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柳曼槐忙着配藥,沒有擡頭,只隨口問阿英,“王爺可有發熱?”
阿英用手背輕輕試了試歐陽英睿的額頭,搖搖頭,“不曾。”
“桌上有溫水,用那棉條浸潤一下王爺的嘴脣。不必太多,溼潤即可。”柳曼槐繼續忙碌。
“主子,幸虧你有先見之明,否則如今就算要煉藥,怕是庫房的藥材也都不能用了。這會子要臨時湊齊藥材,可就難了。”司空玉澤一邊切藥一邊說那周文,“當初還真沒發現周文有什麼不對勁,你是怎麼看不出來的?”
“直覺,女人的第六感。”
“女人的直覺?我服了。”柳曼槐輕描淡寫一句話,讓司空玉澤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不服能行嗎?就你這蠢樣,你能看出什麼?”阿英在那邊接過話去。
“臭丫頭,你信不信我收拾你!”司空玉澤擡頭瞪了阿英一眼,不過眼裡隨即就閃過一絲溫柔。
“我纔不要和你這樣的白癡說話!”阿英癟癟嘴,“小心你手裡的藥,要是出了錯,掐死你也賠不起衆人的命!”
“呸,呸,呸,你這個烏鴉嘴,我有這麼笨嗎?”司空玉澤一邊回嘴一邊分藥。
“你們兩個別鬧了,吵醒了王爺可不是好玩的。”夜楓無奈地搖搖頭,這對歡喜冤家。
阿英吐了吐舌頭,收了聲。
“我點了他的睡穴,他還會睡一陣。不過這藥事關重大,出不得任何錯,還是專心一些好。”柳曼槐正說着,外面園子裡響起細微的聲音。
“我去看看!”夜楓皺了下眉,放下手中的藥材,疾步走了出去,不多時又折返回來,“是右相府和衛將軍府的府兵來了,星一正在安排他們,往各個點增派人手。”
“還好有星一在,府中的防範我們不必操心。”柳曼槐看看桌上已經分完和配好的藥,“開始煉藥吧,要確保每個人都分到一粒,我們沒有多少時間。”
司空玉澤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個較大的銅鼎,在柳曼槐的指揮下開始投放藥材,夜楓加註內力讓火焰更旺。
阿英將窗戶開了些,柳曼槐在牀榻邊坐了一小會兒,拉着歐陽英睿的手把了會兒脈,又往他口裡餵了一粒丹藥。
隨即,柳曼槐拿出自己的小銅鼎,專門給歐陽英睿一個人煉製丹藥。
煉製最關鍵的時刻,她毫不猶豫地割腕,空氣裡彌散起血腥味。
“姑娘,你……”阿英眼眶一紅。
“不許告訴王爺!”柳曼槐沒理她,自顧自滴着血。